门外站着的,是周若楠与马雄章刚才的谈论对象——袁六。
马雄章似乎是正想开口,然而就在此时,周若楠却抢先问道:“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不知道马老板是否还愿意替我解答?”
站起来的马雄章因为周若楠的话再次看向她,他沉默了一会儿,而后挑了挑眉毛:“周探长但说无妨。”
“刚才我们提到的那个女人,她现在怎么样了?”
马雄章似乎是愣了一下,而后他微微皱了皱眉头:“她很好,目前……病已经基本痊愈了。”
“原来如此。”周若楠点点头,“因为我还记得,岳秋桂说过,她在跟了赵庆德、做了他的情妇之后,就和家中断绝了关系,我想几年以来,她大概都是没有见过自己家人的,想来那位母亲的儿子,之后或许也再没有见过她吧?想到这,我难免会有些好奇、有些担心。不过如今看来,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马老板能帮忙治好她,也算是救人一命了。”
周若楠说完笑了笑,定定地看向了正前方,没有回头,也没有多余的动作。
马雄章定定地看了一会儿周若楠,微微眯了眯眼睛,沉默了好一会儿,他才抬起头来,冲着门外的袁六道:“是出了什么事吗?”
袁六没有马上回应,而是也沉默了片刻,过了许久,他才回答:“船上还留了些补给物,我们用剩下的东西做了夜宵,是给你送过来,还是说你移步餐厅……?”
马雄章看了袁六一会儿,而后点了点头:“我先去瞧瞧吧,让周探长一个人静静。她的那份之后让人给送来。”
袁六没回话,约莫是用动作回应了马雄章,而后马雄章便走出了房间,关上了门。
周若楠的脑子飞速地转着。
袁六特地来到房间门口,最后就只为了问马雄章吃不吃夜宵,这可能吗?不,直觉告诉周若楠,他应该是有什么其他事情要汇报——比如船只的周边发现了什么,而最有可能的就是有追击者出现。
周若楠记得温怀远当时的表情,近海区警署应该不会那样轻易地就放弃她。
所以周若楠在袁六开口前插了话。
周若楠并不相信马雄章真的治好了袁六的母亲,尤其当马雄章提到,远海区警署有他父母的抬理证明时,周若楠就意识到,如果马雄章真的想要做得够真,那么最简单且最万无一失的方式便是真的杀死袁六的母亲。
如果他这样做了,那么警署既不可能通过袁六的母亲查到他的真实身份,未来也不可能依靠着利用袁六的母亲让袁六倒戈。而对于袁六这样一个和岳秋桂类似的人来说,他这几年能见到母亲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周若楠不知道马雄章用了什么方法让袁六坚信自己的母亲一直都过得很好,或许是亲笔信,或许是电话,又或许是照片,只要袁六不亲自探望,这些东西就都能伪造。
而周若楠之前的话,便是在暗中提醒袁六,马雄章或许骗了他很多年。
如果能让袁六倒戈,那么自己被解救的几率也就大大增加了,无非多说一句话而已,周若楠需要抓住每一分可能性。
眼下袁六将马雄章叫了出去,周若楠也不确定,他究竟有没有听懂自己话中的深意,但不论如何,房间里只有自己一个人的时候,自己才是最自由的——
在被人看着的情况下,一个双手被别在背后拷住的女人,什么都做不了。
想了想,周若楠站起了身,走到了前方那巨大的玻璃门旁。
通往甲板的门扉没有被锁上,这是在海上航行的船只,周若楠又被禁锢着,之前马雄章本也在屋内,锁门确实是没有必要的。
而如果袁六要传达的消息果真是有增援,那周若楠只能到甲板上确认。若是增援确有其事,周若楠之后势必不可能再有独处的机会,而如果没有增援……
横竖不过是跟着马雄章一起继续往日本的方向去罢了,也不会有什么损失。
想到这里,周若楠抓紧时间,以一个奇怪的姿势靠着门扉,双臂和铐着的手用力,拼命将门推开了一个小口子,而后她立刻跻身出去。
船应该是以一个最快的速度在航行,咸腥的海风吹得周若楠的头发翻飞,甚至有些睁不开眼睛。
自己只要走到甲板前端,就一定会被驾驶舱的人看见,所以周若楠必须快速行动。
夹杂在风声里的,还有一股别的声音,周若楠向那个方向望去,看到一艘小艇不远不近地跟着,一直与自己所在的船只保持水平航行。
周若楠瞬间冲了过去。
小艇中的人似乎是看到了她,开始向着这边靠过来,而也正是在这个空档,周若楠看清,其中的人正是温怀远无误。
就在周若楠思考着应该怎么与温怀远交流,又要怎样让温怀远帮助她离开、甚至控制这整条船只的时候,身后传来了马雄章的声音:
“看来周探长并不是很安分啊。”
周若楠深吸了一口气,而后转过身去,她看到马雄章背着手,静静站在甲板上望着她,而袁六就跟在他身后。
她没有说话,马雄章也并不在意,只自顾自接着道:“刚才我问袁六,究竟是有什么事,他告诉我,有一架小艇尾随我们的船只,大概五分钟前开始直接赶了上来,之后一直与我们保持同速航行,且靠得越来越近。我问他,为什么刚进屋的时候不说,你猜袁六是怎么回答的?”
周若楠沉默着,定定盯着马雄章,脚不自觉地后退,被拷住的双手已经抵上了栏杆。
“他说,你太聪明了,如果被你听见了,肯定会知道那是来救你的。”马雄章嘲讽地笑了笑,“我同意,你确实很聪明,不过周探长,你也看见了,就算你猜到有人来救你也没有用,下面是汪洋大海,而我们正在飞速航行,来救你的船,似乎只有那么一艘。”
周若楠此时整个人已经抵住了栏杆,她还在继续试图后退,并踮起了脚。
“马老板,我记得你之前问我,愿不愿意跟着你。”周若楠道,“现在我给你一个回答。我的答案是——不愿意。”
之后,周若楠纵身一跃,翻过了栏杆,整个人仰倒着,直接向着大海落去。
她记得刚才转身的时候,温怀远不知用了什么方式,让那小艇保持飞速航行的同时,自己探出了身子。
而那时他似乎是说了一个字,看唇形,那个字是——
“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