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怀雪的这句话一出，整个房间都安静了下来。
周若楠静静地看着温怀雪，她的表情好像并没有什么变化，但实际上所有人都能清楚地感受到她周身的空气近乎凝结，秦婉娘的死一直是周若楠心中的一个结，温怀雪此时很明显触及到了她的底线。
“怀雪，上楼回到你的房间去。若楠，你也先回房。”似乎是意识到了气氛不对劲，温怀信立刻开口道，“谣言止于智者，怀雪你好歹也是读过书的，未来还要做大学生，应当明白这个道理。不管你究竟是从哪听到了这些话，我都希望你能明辨是非，不要听信谣言。若楠，今天怀雪的话，你也别放在心上。”
“这不是谣言！”还没等周若楠回话，温怀雪便立刻大喊道，“我今天只要这灾星滚！只要她在，我就不会回房！你们要是真的要留着她，那我滚好了！”
“行啊，你滚，现在就滚。”温怀远突然道。
此刻他的语气里已经没有了刚才的愤怒，只剩下了淡然，但饶是本就在压制怒火的周若楠也吓了一跳——她确信，温怀远从来没有对温家的人说过这样的话。
看到温怀远这幅样子，温怀雪也愣在了当场。还不等温怀信出声制止，温怀远便立刻又接着道：“温怀雪，你该不会觉得，你就是温家的种了吧？”
听到这话，温怀雪的表情变得更加难堪，牙关紧咬。但周若楠能看得出，温怀雪此刻的表情里有愤怒，有委屈，有难过，却唯独再没有了惊讶。周若楠自己同样经历过身世的揭露，而且不止一次，可每一次不管她表现在外的情绪如何，无论她对自己的身世是否接受，震惊的情绪都一定存在，但温怀雪没有，就好像她其实早已经知道了这件事情。
而温怀信如今也已经愣在了当场，他怎么也没想到，温怀远会将这件事在这个时间点说出来，还是用这样的态度和语气。
良久的沉默之后，温怀雪突然笑了笑：“我是不是温家的种无所谓，无论我是谁，都比她周若楠好，至少我不是贼寇之后，不会害得爹被变相监禁，温家也不会因为我而背上罪名。”
“你是不是温家的种无所谓？”周若楠听完，突然也笑了。此刻的她猛然间明白了温煜明的话——
无论发生什么事情，无论是谁、说了什么话，她都要继续坚持她五年来的想法，这些年来她信以为真的事情也一定要继续相信下去，至少要让所有人都以为，她在坚持，在相信，哪怕使用强硬的手段。
而现在，周若楠要用的，就是强硬的手段。
她一步步慢慢走向温怀雪，一直走到二人仅有咫尺之隔，哪怕她略矮温怀雪几分，她也依然用一种居高临下的眼神看着温怀雪：“可怜虫，你难道到如今都没有发现，这里在场的所有人里，只有你不该姓温吗？”
“你什么意思？”
“你知道我为什么会到温家来吗？因为我娘在临死前告诉我，我名字的最后一个字是‘兮’字，归去来兮的‘兮’，我的生日，是旧历十月十五。而当时，我把这件事告诉了温署长，于是我就稀里糊涂地，成了温家的养女。那时候我也感恩戴德，以为温署长真是善心大发，结果后来你猜我知道了什么？”
周若楠说着，微微转身，看向了温怀信，“我不知道大哥还记不记得，五年前，有一次二哥替我打了架，结果却受了伤，为了不让大哥和爹知道他又在学校斗殴，他就来客厅偷偷上药。”
温怀信原本脸上尽是严肃，在听到这话时，表情却略微松动了片刻，然而看着周若楠坚定的眼神，他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我记得。那时候我听到了动静，不知道怀远大晚上的又是在做什么，就下楼来查看，结果怀远怕被我发现，慌乱间收拾东西起身，却不小心……”
“不小心跌倒在了我身上。”周若楠接话道，“大哥没有管我，反倒是把二哥拉到了三楼他的房间里。我至今都记得，那时候大哥非常气愤，可以说，我从未见过大哥那样气愤，以致于都忘记了关严房门，更没有发现我跟着你们上了楼。如今大哥还愿不愿意，把那天你对二哥说的话，再对怀雪说一遍？”
“我……”温怀信张了张口，他停顿了好几秒，最后叹了口气，“我告诉怀远……你可能是我们的亲妹妹，温怀兮。”
“不可能！真正的温怀兮早就死在襁褓之中了，当年她就是为了周若楠才死的！大哥！你怎么能将她错认成亲妹妹呢！”听到这话，温怀雪瞬间爆发，她难以置信地看着温怀信，声音近乎歇斯底里。
“我可以作证。”温怀远突然也轻笑了一下，“当年我也不信，但是后来我不得不信。”
“你知道为什么爹他没有认我吗？”周若楠嘲讽地看着温怀雪，仿佛沙哑着哀嚎的她只不过是一个小丑，“是因为你。
“当年的你，就是被当做温怀兮交还给温家的，之后你被宠爱着长大，从不知道自己并非温家的亲生女儿，爹一旦认了我，就意味着要给你一个巨大的打击。他牺牲了一个在村里长大的懂事的我，成全了一个大小姐温怀雪，而如今你竟然还有脸要我滚？”
周若楠说着，突然继续向着温怀雪走去，两人的距离本就已经很近，周若楠的进一步逼近让二人的额头近乎要相碰，温怀雪不由地向后退了一步，而周若楠却没有停下，只要对方退一步，她就追上去一步。
温怀雪很快就再无法后退，她的后背已经贴上了柱子，被比她矮上些许的周若楠困在了原地。
周若楠一手撑着柱子的墙面，另一只手压在温怀雪的肩膀上，盯着对方，开口道：“你告诉我，温怀雪，该滚的到底是谁？”
温怀雪被周若楠的气场压得说不出话来，她的两腿开始发软，膝盖开始弯曲，到最后，她整个人直接沿着柱子滑坐在了地上。
“说到毁了温家，我倒是觉得，你不应该滚。信谣传谣，还大吵大闹，半点没有温家人的样子，这要是让你出去了，指不定街头巷尾又能传出些什么东西来。”周若楠见她这样，微微皱了皱眉，“你还是像大哥说的那样，回房间好好待着吧。”
说罢，周若楠弯下腰去，轻轻地拍了拍温怀雪的肩膀，似是在帮她整理衣服一般，然而实际上，周若楠将头凑到了温怀雪的耳边，轻声道：“你记住，无论发生什么，我周若楠，就是温怀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