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说了请多指教,但实际上周若楠与温怀信的接触依然并不太多。
近海区本就是整个沽城最为富庶而不杂乱的地方,哪能天天有什么大案子,眼下没什么活,周若楠也就是跟着处理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就算有些什么,能落到周若楠头上的,也就是些小偷小摸的案子罢了。
周若楠倒是觉得,鸡毛蒜皮也好小偷小摸也好,都好过有命案,这世道够乱的了,谁又会盼着出什么事呢。
悠闲的日子,能持续多久就持续多久才好。
只可惜一个月后,周若楠这清闲的时光就告了一个段落。
而这次,上头来的直接是周若楠想不到的消息——沽海警察总署要抽调主办了沈非案的探员,前往海城区英租界协助海城区联合警署查案。
“海城区?英租界?”周若楠难得待在温煜明的办公室里,有些不可置信地望着他。
温煜明也有些无奈,微微皱着眉头:“我也不知道什么情况,照理来说,就算你破了沈非案,看在我的面子上,就这么把你调去海城区也不太可能。”
“那这是什么意思……”
“不管什么意思,调令都下来了,你也只能去。”温煜明叹了口气,“我没法跟着你,不过我会关注着这件事的。怀远和知晓也肯定会和你一起去,你去收拾收拾,哦对,把怀信也叫上吧。”
“英租界……死人了?”
“嗯。”温煜明点了点头,“一起命案,案件的具体详情连我都不知道,你们只能去了再说。怀信亲自验,你应该也放心。”
周若楠点了点头,退出了温煜明的办公室。
连温煜明的面子都不看的抽调,连温煜明都不清楚的案件详情……周若楠总有一种直觉,这案子说不上是什么大案,但应该会是个不小的麻烦。
调令是上午下来的,吃过午饭后温怀远便驾车,载着几人前往了海城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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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到海城区联合警署的时候,有人正在警署小楼的门口迎他们。此人名叫俞成,是负责本次案件的警官,还有一位英吉利的马修·琼斯探长与他搭档,此人眼下正在会客室里,更具体的信息,他们将一起告知周若楠。
“之前就听闻周探长年纪轻轻就破了轰动一时的连环杀人案,佩服佩服。”俞成一边带着周若楠几人往警署楼里走,一边说道,“还好科尔·贝克先生提出把您请来,这个案子要是能有周探长相助,过不了多久,真相应该就能水落石出了。”
“科尔·贝克先生?”周若楠听到了一个略有些熟悉的名字,一愣。
“对,他是租界公董局财务委员会的主席,据说之前曾与您有过一面之缘。”俞成点点头,“死者是科尔·贝克先生的秘书,也是位英吉利人,名叫赫尔曼·泰勒。”
科尔·贝克确实和周若楠在万古马场有过一面之缘,他是马雄章的朋友之一,但她怎么都没想到,这个案子的死者不仅是个洋人,还是他的秘书。
说话间,几人已经来到了会客室,进了屋子以后,周若楠便看到里头等着的共有三个人,都是洋人,且其中两个周若楠还见过——正是那位租界公董局财务委员会主席科尔·贝克先生,以及他的翻译麦伦·乔伊斯。
麦伦·乔伊斯,就是当时差点被冤枉给人下药、对马匹动手脚的骑手。
“我听说周探长和贝克先生、乔伊斯先生是旧相识,就不介绍了。”俞成微微笑着道,而后抬起一只手来,示意了一番屋中最后一位洋人,“这位就是我刚才提到的,马修·琼斯探长。”
那英吉利人留着山羊胡,戴了副眼镜,站起身来,伸出手和周若楠握了握,用有些蹩脚的汉文道:“你好,周探长,我是琼斯。”
他的语气并不太好,周若楠观察了一番他的表情,确定他并不是因为汉文说得不好,而是好像本来就不太欢迎周若楠他们。
这倒也正常,毕竟周若楠突然到此接手案子,无疑是驳了人家的面子。她微微笑着,也向着他打了招呼:“您好,我叫周若楠,很高兴认识您。”
之后几人的注意力还是转到了位高权重的科尔·贝克身上。
他是照例只说英文的,周若楠便也回以英文,等到最后与那麦伦·乔伊斯打招呼的时候,周若楠发现他那漂亮的蓝眼睛更亮了几分,一看与她眼神交汇,他便立刻伸出了手:
“又见面了,周小姐。”
麦伦·乔伊斯的汉文很好,如果不看他这金发碧眼的模样,很难相信这是个洋人说出来的话。
周若楠上一次见他的时候他因为肝平注射剂过敏而起了一身红痕,有的地方还破了皮,然而如今一个多月过去,他的病早已经好了,脸上也没留下什么疤痕。
他眼窝深邃,眼睛却很大,浅色的睫毛长而醒目,和许多周若楠见过的洋人一样,他鼻梁很高,嘴唇却很薄,加上白得耀眼,人也年轻,看起来到确实十分养眼。这张养眼的脸上如今正露着笑,两颗洁白的虎牙十分明显。
“又见面了,乔伊斯先生。”周若楠点点头,伸手与他交握。
“真是太令人高兴了。之前我与贝克先生提了一句,没想到他真的将你请来了。你能过来帮助贝克先生、我能再次见到你,我感到非常高兴。”
麦伦说着就很快放开了周若楠的手,可他的眼神却一直粘在周若楠身上,完全没有移开。
周若楠长这么大还真没遇上过这样热络的男性,被他看得有些不好意思,无意识间,她竟然觉得脸上有些热。
“先说说案件的细节,可以吗?”
“咳,该说说案子的详情了吧?”
一瞬间,温怀信和温怀远同时说道。
俞成愣了愣,而后看了看温怀信和温怀远。
温怀信的脸上没什么表情,甚至可以说略微带笑,可不知道为什么,那个笑容看起来并不友好。
至于温怀远,则是直接皱着眉头,颇有些不耐烦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