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既然知道了这件事,我就不可能放过他。”沈非点点头,继续说道,“不过当时我的首要目标依旧是文森特。隔天文森特又去喝了酒,而我带好了我的刀和白大褂,看他酩酊大醉地回家后,就翻墙躲过守门人,进入了鲁明公馆,敲响了他的房门。
“他晕晕乎乎地开了门,我用德文喊他‘前辈’,跟他说我那天刚搬来,还问他是不是不记得我了,当年在弗里登医学院的时候,我还讨教过他问题呢,他本来就醉得不行,被我那么一说就更迷茫了,最后好像还真信了一样,让出位置让我进屋,之后我找准时机,迅速关上门,捂着他的嘴下了针,酒精又帮了我大忙,制服他这样一个成年男人,反倒最轻松。”
后面就是一样的手法,只是沈非这一次在收拾完犯罪现场之后多逗留了一阵子——虽然沈缘经常痛骂诅咒沈非的生父,但沈非从来没有从沈缘的口中听过那个人的名字,他想在文森特这里找一找关于他的生父的信息。
在文森特的房间里,沈非找到了弗里登医学院的卒业纪念册,在一群卒业生中,他一眼就看到了他要找的人,他的脸型和眉毛和自己有几分相像,直觉告诉他,那就是自己的生父。
而那个卒业生的名字,竟然叫做刘松平。
沽海医学院也有个先生,就叫刘松平。
这个名字沈非简直熟悉得不能再熟悉,那是齐韵文时常念叨的教员的名字。他不仅看中齐韵文,还为齐韵文写过推荐信,齐韵文很是感激,当时的沈非怎么也没想到,齐韵文口中的恩师竟然与自己的生父是同一个人。
平复了心情之后,沈非将刘松平的脸牢牢记在了心里,而后将毕业册小心翼翼地放回原处,谁也看不出有人曾在杀害了册子主人之后擅自动了这本册子。
“我在房间里还看到了弗里登医学院校友会的邀请函,猜测刘松平大概率会出席,也就有了下一步计划。”
“但你在杀害刘松平之前,写了一封信给我,告知了我死者文森特死亡现场的地址。”周若楠听到这里,微微皱了皱眉,“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沈非轻笑了一声,双手缓缓合在了一起:“因为你查得实在太慢了,而我,已经马上要杀最后一个人了,所以那算是给你的提示,包括杀刘松平的预告信也是。反正我有把握,能在你发现我之前杀死他。”
周若楠看着他的眼睛,而那微弯的眼里,依旧是淡漠和骄傲。
周若楠也笑了笑,似乎并没有将沈非的嘲笑和挑衅当回事,想了想,她转换了话题:“先说说你的母亲沈缘吧。你杀了不负责任的生父,或许是情有可原,可你为什么要杀害独立抚养你长大的母亲呢?”
“不先说说刘松平吗?”沈非愣了愣。
周若楠定定地看着他,只接着道:“我们已经开棺验过尸了,确认你母亲的尸骨面部有一个‘壹’字,你的母亲是你的第一个行凶对象吧?”
沈非皱了皱眉,而后沉默着低下了头去。他的情绪似乎发生了变化,眼神也变得复杂起来。在此之前,只有谈及齐韵文的时候,他才会有这样明显的情绪起伏。
也不知过了多久,沈非终于抬起头来,蹙眉看着周若楠,肃着脸色开口道:“关于我母亲的故事,我就从头说起吧。”
***
沈缘,当时还有家姓,姓怀,名深缘。她出生在一个医药世家,家中祖辈均从事医药行业,以前多是中医,到怀深缘父辈开始,逐渐也有人涉足西医。
怀深缘在这样的家庭环境之下长大,耳濡目染,自然而然地也走上了医学道路,尽管她是女孩,但凭借着她的天赋以及对医学的热爱,怀深缘成为了这一辈中的佼佼者,并以极其亮眼的成绩进入了沽海医学院,入学后成绩也长期名列前茅,正是因此,怀家对于怀深缘抱有极大的期待。
而成绩优异、长相出众、家境优渥且又个性十足的怀深缘,也向来不乏追求者,进入学校后,向着她示好的男同学更是不计其数。
这其中就有刘松平。
但刘松平特别的地方在于,他从不会将谄媚写在自己的脸上,相反,他的一举一动都透露着稳重,举手投足都在诉说着自己与其他追求者的不同。而刘松平也是这众多追求者中成绩最为优异的一个,也只有他,能和怀深缘一起探讨更深奥的问题,互相解答学业上的困惑。
追求者们的角逐很快便有了结果,胜者无疑便是刘松平。只不过两人的恋情非常低调,几乎没几个人知道,便是知道的人,也都在祝福他们——尽管刘松平家境普通,但新时代的学生们,都是拒绝门当户对、提倡自由恋爱的青年,在别人眼里,刘松平和怀深缘,郎才女貌,十分相配。
两人的恋情进展也很顺利,甚至一起上了公费留洋的名单。
变故就是从这里开始的,本来已经在公费留洋名单上的怀深缘突然被撤了下来,接着学校里就传出了怀深缘未婚先孕的消息,大部分人都不知道那腹中胎儿的父亲就在公费留洋的名单上,他们对这个消息议论纷纷,猜测着消息的真假,以及孩子父亲的身份。
接着,就像是戏本、电影中演得那样,一阵闹腾。
一向清冷的优秀姑娘,竟然也会跑到男生宿舍楼下哭闹,很多人不明所以,都跑来看热闹。骚乱引来了教员,教员阻止了围观,刘松平这时跑下楼去,半推半抱地带着怀深缘去到了别处,也不知道到底说了些什么话,哭闹不止的怀深缘终于揉着通红的双眼,停了眼泪,抽噎着和教员道歉解释,靠在刘松平身边的她又变回了之前那在甜蜜恋爱中的姑娘。
只可惜再之后,无论怀深缘去哪里哭闹,都再也见不到刘松平的身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