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无弃将神志不清的晖山带回了博仁堂医治。
温承蕴闻讯而来。
“晖先生,你怎么不同我说一声就自行前往了呢?”
温承蕴坐在榻沿上,一边给晖山喂药,一边轻轻埋怨道。
晖山露出一个惨白的笑:“可惜,好不容易找到了一株九转萼莲,但没能保存下来。”
“你先不要着急,我问过蔺大夫了,想要好好保存只要……”温承蕴看了一眼晖山,忽然住了口,“我不说给你听,所以你以后也不要一个人去了。等谶谣案结束,我自己去。”
“我陪着你去。”晖山虚弱地说道。
“好,你陪我去。”温承蕴像哄小孩一样,又朝晖山嘴里喂了一口药。
安顿好了晖山之后,温承蕴回到了大理寺,陆含章和程逸舟、叶剑心正在等着他。
案几前,堆满了所有能找得到的谷家全族和朔方军高级将领的名册。
如果说有谁最想要替谷祁年和朔方军翻案,并且杀死曾经参与过谷祁年谋反案所涉之人的话,这些人是首先需要怀疑的。
“可谷氏一族,还有朔方军高级将领的家眷亲人早就被诛杀殆尽了呀,哪里还有人会活着,而且蛰伏了十年,前来报仇?”程逸舟看着眼前的名册说道。
“你觉得如若有人活了下来,为什么他们要等十年?这十年间,大钺同谷祁年通敌前的西戎之间发生了什么变化?”温承蕴问道。
陆含章和程逸舟对军政不甚了解,而叶剑心身为戍边大将军的女儿自然从中发现了端倪。
“是因为西戎军队的壮大!他们的实力足以挑起一次和大钺军队抗衡,甚至直抵神都的战事。”
叶剑心眼中流露出一丝不可名状地恐慌,她担心谶谣案只是个引子,背后是一场不可避免的冲突,是边境战士的浴血战斗,是尸横遍野、流离失所。
同样的忧惧,在温承蕴的眼中浮起:“没错。我们忘记了一件事,谷家有一个人,肯定还活着。”
“谁啊?”程逸舟刚提出疑问,就立马反应了过来,“难道是……乐成郡主?”
“是的,十年前,也就是谷祁年谋反案发生后不久,乐成郡主的丈夫西戎大可汗牟里可汗忽然暴毙,乐成郡主的儿子席固继位,由于年纪尚小,乐成郡主垂帘听政。”温承蕴眯着眼睛,回忆着这件小时候听来的外交大事。
“这个乐成郡主就是代替皇帝的女儿去西戎和亲的,谷祁年的长女?”陆含章想起来,之前有听温承蕴讲过此事。
“正是。这样想来,堂堂西戎国的太后,想要在神都扶植一批力量,掀起谶谣之祸,并不算难。”温承蕴沉吟道,“正如你们所说,怀翠楼似乎有问题,别忘了,康娘子就是西域人。”
“其实我一直有个疑问,你如何断定谷祁年是无辜的呢?”陆含章问道,“目前的这些线索,只能证明,他当时并非畏罪自杀,而是因为和冯元资之间有龃龉,而被他暗杀。”
“是的,从证据上来说,确实还无法证实谷祁年通敌谋反是否是被诬陷的。但是,从绿蛛一行人的动机上来说看,他被诬的可能性很大,不然他们就不会大费周章引我们一步步揭开真相了。”
陆含章凝眉沉思了片晌,来到案几边,取过一张纸来,将目前已经被害的四个人,以及他们在谷祁年谋反案的牵涉原因一一对照了起来。
她看着纸上的内容,不禁摇了摇头,叫来温承蕴他们一起看:“有两个人的死因有蹊跷。”
“郭巨挺是因为下手毒杀了谷祁年,所以被报复杀害;崔善邺则是因为发现谷祁年的案件审理过程有违常规,似乎有隐情,但他没有提出异议,而被杀害;但是,曹金藏却是因为制造了假虎符而被杀,如果谷祁年谋反是真的,那么这个虎符应该就他找曹金藏做的,所以绿蛛他们没有道理要杀死他。”
“也就是说,谷祁年确实可能是被诬陷的,而且这个诬陷他的人就是真正找曹金藏做假虎符的人。”程逸舟猜测道。
“你们还记得那日在郭府,郭巨挺和皇上说的话吗?”温承蕴悠然问道,“他说土难徒其实是……”
“郭巨挺不会认识曹金藏吧?”叶剑心也听出了其中的蹊跷。
“很有可能,如若这样,那么冯元资就不单单是提前在狱中结果了谷祁年的性命这么简单了。那个假虎符恐怕也是他指示郭巨挺去找曹金藏做的。也就是说,是他用假虎符和假诏书,诱骗的谷祁年。”陆含章一边说,但仍旧觉得有想不通的地方。
“但是,冯元资又是如何将皇帝给的真虎符和诏书掉包成假的呢?这么重要的东西,谷祁年一定会非常慎重保管才对啊。”温承蕴不解道。
温承蕴所说的,正是陆含章想不明白的地方。
“或者说,这可能和第二个疑点有关。”陆含章将手指指向纸上书写的“济慈大师”,他与谷祁年案的关系还是未知。
“济慈大师是谷祁年的挚友,谷祁年自然不会时刻提防他。有没有可能是他将虎符掉了包?”陆含章冷静说道。
“这……”温承蕴听完心中一惊,他无法想象,像济慈大师这样的高僧会做这种害人性命的苟且之事,但他也知道办案要讲证据,不可被自己的喜恶和对人主观的评价所左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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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府,书房里没有点灯,晦暗无光。
冯元资闭目坐在书房正中,仿佛在等待着什么。
不久,一个穿着羽林卫官服的人悄然走进,单膝下跪,拱手向冯元资请安。
“这些年,委屈你一直暗伏在郭巨挺身边了。”冯元资慢慢睁开了眼睛,“是时候,把你提上来了。只是在皇上那边要先做个样子,走个过场。先升你替了那郭宝霖担羽林右卫指挥使。过一阶段,我会亲自上奏,提你升上大将军的位置。”
“多谢,冯相。”
答话的人叫做王权,是羽林卫中一个小小的旅帅,也是冯元资暗插在郭巨挺身边的细作。
“人查到了吗?”冯元资幽幽问道。
“确实有个疏漏,谷祁年的副将宋孝滨家中原来还有一个小他18岁的妹妹。因是私生之女,一直没有接回宋家,所以逃过了斩杀。”
“哦?大理寺的陈情书里确实有讲到谶谣案的主谋中有一个年轻的妖女。他那妹妹当年多大?”冯元资来了兴趣。
“6岁,只是属下去找过,没有找到。请冯相赎罪。”王权低头道。
“这不怪你。当年谷祁年的案件闹得那么大,他宋家也被满门抄斩。那私生之女和养她的母亲,自然是不会再留在那里的。十年过去了,你又如何找得到呢?”冯元资冷哼一声,“要怪只能怪郭巨挺这个废物,想必他早就知道有漏网之鱼,因为自己的无能,反过来哄骗我罢了。”
“宋孝滨之妹叫什么名字?有何特征吗?”冯元资转念多问了一句。
“据说从小就长得极美,嘴角有一颗痣。名字叫做宋紫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