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承蕴没有理睬郭巨挺的威胁：“皇上，明翼被发现时，不仅身中迷香，而且他的头部有一道被人击打的伤口。”
皇帝侧目看了一眼手上还戴着镣铐的明翼，抬了抬下巴，示意他走上前来。
明翼上前跪在地上，说出了案发当晚自己的遭遇。
“大理寺的仵作查验了明大人的伤口，击晕他的人，是一个个子矮小的左撇子，和杀害土难徒和谢大坤的人有一样的特征。”
温承蕴说完瞥了一眼郭巨挺，对方还是一副滚刀肉的模样。
“温大人，老夫提醒一下你，个子矮小的左撇子世上千千万。”
“可是，能明确知道明大人具体巡守时间和方位的，只有羽林卫的人。如果是事先预谋的话，郭将军你的嫌疑最大。”
“嫌疑归嫌疑，办案还是要看实证的。”皇帝忽然开口说道。
“皇上，实证我也有，请随我到这边。”
温承蕴把众人引到院子北边的一间房间门口，正是他和叶剑心昨夜潜入的那一间。
只见郭巨挺脸色一变：“皇上，这间房间是我女儿的闺房，为何要……”
“我记得你的长女已经出嫁了。”皇帝悠悠说道。
“是的，每年归宁她都住这间。前几日，她还住过这里。”郭巨挺陪笑道。
“因为这间房间长期空置，又没有人会来，所以你打晕明翼后就把他关在了这里。”
温承蕴的语气虽然平静却掷地有声。
郭巨挺的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似乎是咬着牙齿在说：“温大人，你要这样无端揣测到什么时候？圣上可是就在这里。”
温承蕴微微一笑：“那我们现在就进去，我找出证据让圣上明断。”
“请便！”郭巨挺冷哼一声。
“那温少卿就带路吧。”皇帝伸伸手，示意温承蕴领头进去。
“是。”温承蕴颔首道：“在进去之前，我想提醒一下在场的各位，还记得明翼刚刚说过的案发当日的经过吗？凶手打晕他后，曾把他关押在一个地方。在那里明大人闻到了荔枝的气味以及一种苦丝丝的味道。”
皇帝的眼睛眯了起来，美人帐中香曾经作为南方的贡品进过宫里，他自然知道明翼闻到的是什么味道。
而他也知道郭巨挺的女儿所嫁的崔氏在南方有着庞大的制香产业。
皇帝用凌厉的目光扫了一眼郭巨挺，又催促温承蕴：“朕清楚了，我们快进去吧。”
虽然这间房间长期没有人居住，家具物件却都很齐全。
“这是什么味道？”叶庭文故意问道，“似乎有荔枝的香气啊。”
其实，不止他一个人闻到了屋内淡淡的熏香味，现下只等一个人来捅破这层窗户纸了。
郭巨挺明显地慌乱了起来：“皇上，这个只是小女房中熏的香而已，不是什么荔枝的味道。”
“还是我来替郭大人解释吧。”温承蕴站了出来，“这种熏香叫做美人帐中香，是由荔枝皮和苦楝花制成。而明大人那天闻到的气味就是美人帐中香。”
“温承蕴！”郭巨挺忽然暴怒，指着温承蕴吼道，“这神都大大小小的香铺也不在少数，难道别人就不能买了吗？就神都买不到，就不能是有人从南方带来的吗？”
“那这个怎么解释！”温承蕴也放大了音量，指着屋子中间的一块青岩砖，上面有一个人的半个手掌印样子的污渍，几只蚂蚁在污渍之上忙碌地转悠着。
“郭大人，还记得吗？明大人刚刚说过，他在被打晕前，曾经遇到过一个街坊，给了他一个糖油饼……”
温承蕴的话像一阵寒风灌进郭巨挺的领口，他的脖子抖然一僵，眼里充满了惊恐。
“我想这半个掌印，应该就是明大人被关在这里时留下的，我们可以现场对比一下掌纹。”温承蕴看了一眼皇帝，“陛下，由您亲自比对吧。”
皇帝眸光一闪，冷言道：“郭卿，是让朕屈膝比对呢，还是你自己坦白？”
“皇上！”只见郭巨挺瞬间扑倒在地，哭喊起来，“我这么做，只是为了护住我那逆子啊。”
皇帝忽然暴怒，一脚将郭巨挺踢翻在地，怒吼道：“说！你和那谶谣之祸，有什么关系？”
“没有啊，皇上，我是杀了暗市窟的那个铜匠，我发现他其实是……”
郭巨挺声泪俱下地又爬回皇帝脚下之时，冯元资赶到了郭府。
“臣叩见皇上！”
伏在地上苦苦哀求的郭巨挺偷瞄了一眼冯元资，住了口。
“冯卿的消息很灵通嘛。”皇帝冷冷揶揄道。
冯元资被呛了一句，但不以为忤，淡淡笑道：“听说大理寺侦破了第三起谶谣之案，微臣也有些好奇，故而赶来旁听。”
“那你就安静地在一边听吧。”
“是……”
冯元资特意从郭巨挺眼前走过，站到了一旁，他的衣角扫过了郭巨挺趴在地上的手背。
“你继续啊！”皇帝压低声音，语气却比他暴怒时更加让人胆寒。
“我杀暗市窟的那个铜匠，是因为，他是……”
郭巨挺在脑中搜索着妥帖的回答，冯元资的出现体醒了他，有些事情，如果让皇帝知道，那么他们全都会万劫不复。
如果只是道出部分事实，虽然他杀了暗市窟的两个贱民，又陷害了自己的下属，有冯相帮忙斡旋，他还有机会脱身。
“他是和我那逆子合谋杀了一个放高利贷的商人。之后，那铜匠还给我寄了一封说是威胁要告发他的勒索信。于是，我才上门去找他的。本想吓唬一下他。可是冲撞之下，失手刺死了他。”
“那你为什么要把他放入蒸笼之中？”皇帝厉声问道。
“皇上，我冤枉啊。我既然想要替儿子遮掩，自然不想把事情闹大。我见他只是暗市窟的一个贱民，就没有在意，将他的尸体丢到了他院中的井里。”
皇帝眉头微皱，闭着眼睛良久无言。
“温少卿，将他带回大理寺严刑拷问。”
“臣遵旨。”温承蕴上前领旨，“皇上，还有一个人也涉及害人性命，臣想一并把人带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