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捕头踹了一脚已经被制伏的男子,气鼓鼓地骂道:“郑大牛这小子真是狡猾。在洞里装了不少捕鼠器不说,还敢放暗剑。温大人为了推开我,差点被他的弩箭所伤。谁曾想,叶姑娘却……”
林捕头的话还没说完,洞口处又有了动静。
陆含章和程逸舟齐齐回头看向里面,只见温承蕴扶着叶剑心从洞里走了出来。
叶剑心左肩肩头按着一块茶色帕子,已经被血染红了。
程逸舟顿时怒火上头,冲到被绑住了手的郑大牛身边,抬脚刚想狠狠踢他,被叶剑心一声喝止。
“程逸舟!你现在可不是什么闲散公子哥了,你是诡案司的成员了,不能动用私刑。”
程逸舟转身走过去担忧地看着她,叶剑心朝他露出一个安慰的笑容。
陆含章走上前去,低头查看了一下伤口。
“箭上应该没毒,伤口也不深,没有伤到骨头。正好师父和师兄都在常元县,他们最善处理外伤,等下给你医治一下。”
程逸舟也凑了上去,担心地问道:“有大碍吗?不会残废吧?”
“哎呦!”
叶剑心用没有受伤的右手重重地打了一下他,疼得他直叫唤。
“你可别咒我,我这身武艺修为,这点小伤对我来说算什么?”
“那你还躲不过一个猎户的弩箭……”程逸舟低声嘀咕着。
“剑心是为了替我挡箭才受得伤。”温承蕴满脸愧疚,看向叶剑心,温柔问道,“下山颠簸,我背你下去吧。”
“不用,我真没事。”叶剑心说着,推开了他,自己扶住左肩,阔步朝前走去。
虽然没有伤及筋骨,但毕竟有不小的创口,下山的步子不好控制,牵动了伤口,叶剑心疼得嘴里发出“嘶嘶”的喊声。
她瞥见程逸舟赶到她身边,赶紧咬住嘴唇噤声,昂首挺胸,假装没事。
程逸舟刚要上手扶她,忽然想起温承蕴说她现在大了,作为男子不能太过随意与她做身体接触,手停在了虚空。
好在陆含章及时靠了过来,扶着叶剑心的右臂,朝程逸舟轻声说道。
“我来扶着叶姑娘吧,你与温大人在后面慢慢跟着就好,不要走得太快。”
程逸舟很快就听懂了陆含章的话中之意。
他了解叶剑心,知道她此刻肯定要硬撑地大步流星,于是稍稍退后,还时不时地朝前喊道:“哎呀,你们走慢点啊,我们都赶不上了。”
陆含章附在叶剑心耳边说道:“就我在这里了,你要是疼就喊出来吧。我也略懂医术,知道你现在只是在忍耐而已。”
叶剑心发现自己已被看穿,愣了一下,转头瞥了一眼跟在身后的程逸舟和温承蕴。
“我替你保密,不告诉他们。”陆含章微微笑道。
“谢谢陆姐姐。”说完,叶剑心整个人松懈了下来,为了缓解疼痛,嘴里不停朝外呼着气。
到了山下,顾无弃给叶剑心开了伤药。
陆含章是女子由她来帮着上药,其他的人都退到了门外。
“陆姐姐,你快一些,我还想去堂上看审案呢。”
“温大人还没上堂,他在外面等着你呢。他说你的伤药没有上好,他不会抛下你……”陆含章没有继续说下去,低头认真包扎,心头却有点发酸。
屋外,温承蕴和程逸舟围着顾无弃,你一言我一语地各种询问。
“真的没有伤到筋骨吗?”
“有什么办法可以止痛吗?”
“可会留下疤痕?”
顾无弃全都十分耐心地解答着。
待两人从屋子里出来,温承蕴赶忙上前,关切地问道:“还疼得厉害吗?”
“不疼了。”叶剑心笑道。
午饭过后,林捕头听令把李伟、何翠娥、吴大等人都叫到了衙门。
当何翠娥看到被捆绑住,跪在堂前的郑大牛时,腿软了一下,差点跌倒,扶住一旁的立柱,才暂且稳住了身体。
李伟此刻也认出了低着头,被五花大绑的人正是已经“死去”的郑阿牛,先是吓了一跳。而后很快意识到,郑阿牛根本没有死,自己是被她妻子诬告的。
“大人啊,何氏诬告我啊!这郑阿牛明明好好的在这里呢,她却谎称我逼他跳河,大人啊,你可要替我作主啊,一定严惩这样的刁民。”
李伟在堂上叫骂了起来,惹得门外围观的百姓也对郑大牛和何翠娥指指点点。
“郑大牛,你自己坦白吧。”温承蕴平静说道,继而转身让林捕头给他松了绑。
“大人,小人在洞中不是有意要伤人,是为了防野兽才设的陷阱。请大人恕罪啊。”郑大牛忽然求饶道。
温承蕴拍了一下惊堂木,正色道:“是让你交代你是如何假意投河假死的,那河里的两具尸体,又是谁?”
郑大牛被惊堂木吓得呆了一会儿,之后又突然磕头如捣蒜。
“我交代,我交代。一个多月前我被李伟敲诈勒索,硬生生签下了一百五两的欠条。可我只是一个小小的猎户,去哪里弄这么多钱给他啊!那日,李伟带着几个兄弟把我围住了,让我立刻还钱。”郑大牛恨恨地斜眼看着李伟,骂道:“他说如果还不上,就逼我卖了田产和房子来抵债,还说如果还不够的话,要把我家妞儿讨去当他家童养媳啊。”
“我见他们手中拿着木棍,怕遭他们毒打,于是情急之下,就跳到了河里。在水底游到远处再逃上岸来。晚上回家时,我老婆和我说吴大误以为我被李伟逼得跳河自杀了,我便索性假死,希望能摆脱他的纠缠。恰好第二天我在山崖边遇到一具摔死的尸体,脸上已摔得模糊不清了,就给他穿上我的衣服,丢到了小渡河里。想着等天暖涨水的时候,尸体若被冲上河岸,就正好印证了我的跳河之死。”
“那具体女尸呢?”
“女尸与我无关啊,小人说的句句都是真的。”郑大牛惊慌失措地答道。
“大人,他自己承认了吧,他压坏了我的灵芝,还欠着我一百五十两银子呢。”李伟得意地说道。
陆含章朝人群中的顾无弃点点头。
顾无弃缓缓走上堂来,低头看着李伟。
“李老板,你可还认得我?”
顾无弃的语气波澜不惊,让人猜不透是应该说认得好,还是不认得好。
李伟眯着眼,打量了他好久。
直到看到他腰间挂着的一个装丸药的葫芦,上面写着“博仁堂”三个字,李伟的身体骤然抖了一下,低头侧过脸不让顾无弃看到正面的自己。
“看来你是认出我来了,半年前,你带着一批假草药到神都城以次充好。我博仁堂开了方子,是允许病人在其他药馆买药的,但他们买了你的假药,如何治得好病?”
“你……你血口喷人,你有什么证据说我卖的是假药?”李伟狡辩道。
“这是刚刚从你家中搜出来的灵芝。”顾无弃转身把手中的药草递给郑阿牛,问道,“你当日压碎的千年灵芝是这样的没错吧。”
郑阿牛看了一眼,立马点头道:“对,对,一模一样。”
顾无弃冷哼了一声,对着堂上堂下的众人高声说道:“这个根本不是什么千年灵芝,甚至都不是灵芝,只是一种和灵芝长得极其相像的植物,叫做鸡冠孢芝。根本就没有什么药用价值,鲜嫩时倒是可以当个蘑菇吃。一个也卖不到一文钱。”
“可你却要让别人赔你一百五十两样子,根本就是敲诈勒索。”顾无弃低头在李伟耳边说道。
围观的乡亲们窸窸窣窣地开始议论起来,指着李伟骂声不断。
“真是黑心奸商啊!”
“出门招摇撞骗不算,竟然还讹到自己村里来了。”
李伟见自己被拆穿,红着一张脸,无言以对、无地自容。
顾无弃的发言,引来不少老百姓的叫好。
他转头看向站在温承蕴身边的陆含章,陆含章也正微笑颔首感谢他。
但很快,陆含章就转过头,看向了另一个人。
她低头靠近温承蕴,在他耳边轻语道:“大人,关于柳红珠的死,我忽然有一个大胆的猜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