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过一有钱人家的小姐,许是带着丫鬟婆子出来逛街,瞧着天星的样子,难掩嫌弃的吩咐丫鬟扔几个碎银子过去。
扔完,薄纱遮住半张脸的小姐眉眼一松,满带笑意的向前方走去,一个公子向她打了招呼,赞她施舍小乞丐的行为乃是大善。
小姐低垂眼眸,眼波流转间分外羞涩,公子耳朵微红,轻咳一声,以给娘亲挑选饰物为借口,引着小姐往一旁的玉石店走。
天星瞅着这一幕,微微一笑,她不会说那位公子其实早就等着了,更像个傻子似的对着墙面练习了好几次开场白。
看着碗里的碎银子,天星明白小姐这么做只为标榜善良,只为让意中人满意,良善之心掺着功利,但真假如何,受益的都是自己。
有些人做好事不一定出自真心,但至少这个事他做了,有人因此而受益,那么中间的善举因果便是成立的。
小姐走后不久,一个身形消瘦,形容窘迫的女人路过天星,停下来犹豫了片刻,竟掩面离开。
天星不在意的笑笑,她感受得到对方真心怜惜她,只是爱莫能助罢了。
有些时候,在你落难之际,旁人不伸手,许是绝情自私,但也有可能不是心存恶意,并非天性凉薄,不过自身难保,有心无力而已。
别把别人帮你当做理所当然,若换位相处,你做的未必比对方好。
忽然,一阵脚步声响起,天星抬头,却是一个左拥右抱的风流子路过,本已越过她,却又回转,随意放了些碎银子进碗里。
“哎哟,王公子,这小乞丐臭烘烘的,您也不嫌污糟!”左侧的青衣女子柔若无骨的靠在风流子身上,言语轻佻的道。
王公子轻笑一声,捏捏青衣女子的脸,道:“你怎么和一个小乞丐吃醋,当真爱本公子爱到这个份上么?”
青衣女子轻推了一把王公子,含羞带怯,略显做作的白了他一眼,拉长调道:“哎呀,讨厌!”
右侧的蓝衣女子眉眼柔和的看着天星,轻声道:“时日不早了,可有落脚之处,不如……”
“你瞎好心什么?走了走了,人家肚子可饿了呢!”青衣女子打断蓝衣女子的话,拽着王公子往前走。
蓝衣女子无奈一笑,只得跟上。
天星眨眨眼,青衣女子尖酸轻浮,但她并不讨厌,而蓝衣女子举止端庄,温柔和善,却叫她莫名的不适。
几年来,时不时以乞丐身份察言观色的天星,总算摸到了“人”字的复杂性,或许一辈子也难完全参透。
宁萧说,若她参透了,往后余生,再无可动摇她,欺瞒她的人。
想起宁萧说的话,天星深吸一口气,放松身体,继续往下观察。
又过了一会,一顶轿子路过,窗帘掀开,露出一张以粉色薄纱遮面的脸,看了一眼似在发呆的天星,悦耳的声音响起,“怪可怜的!”
话音未落,便有跟着轿子走的丫鬟上前,递给天星一些碎银子,天星接过,却在看到丫鬟脸上的憔悴时蹙眉。
再一观察,丫鬟身上明显有伤,右手背上的鞭伤痕迹遮也遮不住。
再看轿中人那双灿若星辰的眼睛,天星的心沉了下来,但因记着宁萧的叮嘱,并未多管闲事。
一行人离开不久,周围的人不禁感叹雷家小姐的出色,不仅貌美无双,心地更是善良,也不知将来会便宜了谁家。
闻言,天星只笑笑,并不说话。
时间差不多了,天星将碗里的银钱按着一直以来的惯例捐到慈幼堂,便在和宁萧说好的集合点等他。
每次送天星来镇上体验人生,宁萧都会顺便找些活计,靠着出色的交际能力,总能挣到额外的工钱。
宁萧来的时候,天星正在发呆,瞧着女儿那样,宁萧笑了,上前摸摸她的头,先带她去整理一下,再去面摊吃面。
父女俩刚开始吃,便见一群搬货的苦力过来,点了最便宜的面,老板认识他们,分量给的足,汤水也多。
一群大汉呼哧呼哧的吃着面,像极了饿死鬼投胎,天星看着,不免好奇,虽然他们吃东西的样子很不雅,但为什么她竟觉得痛快?
许是天星的眼睛过于清亮,正对她的汉子不由得停下,见她看着这边,下意识的放慢动作,尽量让自己斯文点。
天星意识到自己冒犯了汉子,尴尬笑笑,这一笑,叫汉子更加拘谨了,其他汉子被他影响,全换了个样,动静小了许多。
老板看着,好笑道:“瞧你们那样,晓得不好意思了?在小姑娘面前,也不说避着点。”
宁萧顺着话头,跟几个汉子打了招呼,为天星的行为道歉,汉子们憨厚一笑,并不在意,转而夸起小姑娘养得好,够精神。
气氛正好之际,一富家公子领着一群小厮路过,听得这边的动静,看了一眼,忍不住撇撇嘴,骂道:“一群烂泥沟里的玩意。”
“……”面摊的氛围瞬间冷下来,汉子们敢怒不敢言,有钱人家的少爷不是他们能惹的。
天星蹙眉,生气的看过去,却被宁萧伸手挡住,轻声道:“沉住气,别忘了爹说过的话。”
天星只得控制住情绪,但心里的怒火仍是不受控的燃烧着,这人凭什么这般羞辱努力生存的人?
见众人不吭声,富家公子得意了,正要离开,却在看到坐在角落的年轻妇人时,眼睛一亮,凑过去仔细打量着。
年轻妇人吓了一跳,赶紧结账,意图离开,却被跟着富家公子的小厮们拦住,汉子们坐不住了,正欲起身,但被宁萧抢了先。
只见宁萧抱起天星,走到年轻妇人面前,巧妙地用身体挡住她,道:“他弟妹咋还不回家?待二弟杀完猪回来,见不到你,可是要发飙的!”
年轻妇人一愣,反应过来后,立刻赔笑道:“我这就回去!”
话落,年轻妇人拿起买好的物品便头也不回的跑了,宁萧则抱着女儿结账,不等富家公子反应过来,三两步离开面摊。
富家公子被搅黄了心情,很是郁闷,奈何人已经走了,又是杀猪匠的媳妇,不值得他纠缠,只得带人离开。
待富家公子走远,面摊里的人才议论起来,说韦家的三少爷真是越来越过分,光天化日之下竟敢调戏良家妇女。
但也有人说是年轻妇人不守妇道,都嫁人了还老往外跑,也不怪得韦家三少注意到她。
“爹,明明不是那位婶婶的错,他们为什么要这么说?”拐角巷子里,天星听得议论声,不解的看向宁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