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级病房内,墙壁和床单一样惨白,冰冷。
忽然,床头监护仪上的数据开始出现跳跃性变化,波形区内几条图形开始不规则波动。
“哔——哔——哔——”
连接陈书生的仪器发出了急促刺耳的警报声。
“哔——哔——哔——”
隔壁连接陈书婳的仪器有样学样般尖声叫嚣起来。
不一会儿,急救医生和护士踢踢踏踏的脚步声由远及近,随即蜂拥进入病房。
医护人员快速有序地分成两组,开始抢救工作。
“心肺复苏。”
“除颤仪准备。”
“肾上腺素一毫克静推。”
“两百焦第一次,后退!”
“心肺复苏。”
“两百焦第二次,后退!”
“心肺复苏。”
“两百焦第三次,后退!”
“心肺复苏。”
……
刘斯利的脑袋不停地左右摇摆,不知该看陈书生还是陈书婳。
他紧张到嘴巴微张,连呼吸都忘记了。
医生和护士的身影交替挡住了兄妹俩的躯体和脸。
他看不清他们了。
“哔——”
两台监护仪相继发出悠长的悲鸣。
两名急救医生同时开口宣布:
“病人抢救无效死亡,确定死亡时间为……”
“不!不不不……”
刘斯利惊声大叫,想要冲进病房,但两只胳膊被人死死地拉住了。
他侧头一看,左边是林妮塔,正泪水涟涟地看着自己;
右边是严思琦,脸上挂着恬静从容的微笑。
两个女孩转而挽着他胳膊,纤瘦的手臂却力大无比,竟令他无法摆脱分毫。
“别去了,你救不了他们的。”
严思琦笑着笑着,竟渐渐扭曲成了痛哭的表情。
“不……阿生……书婳……”
“刘斯、刘斯,醒醒!”
在一阵摇晃中,刘斯利缓缓睁开双眼。
眼前是一张被放大的模糊的脸,脸上写满担心和忧虑。
“小妮……?”
林妮塔的轮廓渐渐变得清晰。
“你怎么了?”
他忽然想起什么,猛地从椅子上跳了起来,几乎是整个人、整张脸趴到了隔离玻璃上。
幸好,病房内的两台监护仪都在井然有序的正常运转中。
分别躺在两张病床上的两人,仍双眼紧闭。
“刚才是不是做噩梦了?”
林妮塔关切的声音,终于让全身冰冷的他感受到了几分暖意。
他这时才顾得上抬手擦去眼角的泪水。
重重地呼出一口气,算是默认。
他不忍再回想或重提梦中令他胆战心惊的画面。
“你是不是这两天都待在这里没回家?”
林妮塔从未见到他如此颓丧的模样。
眼窝深陷,黑眼圈厚重;胡子拉碴,身上皱巴巴还有几块污渍的衣物似乎两天没换了。
他木讷地点点头,余光瞥见这两天和他一样一直守在病房外的两名陌生男子,以及警方派来值守的两名警官。
穿着便装的陌生男子是陈可适安排到此处守候的。
刘斯利抬起手腕看了一眼,原来已经早上六点了。
窗外的天空微微泛着鱼肚白。
他抹了一把脸,掌心被新长出的胡茬刺得微痛。
“你这么早就过来了。”
林妮塔站在他身旁,目光穿过玻璃,看着病床上的人。
“我今天请了半天假。半夜醒了就睡不着了,索性来医院看看阿生和书婳。
不过,他们都还没睡醒呢……啊,醒了!”
刘斯利一惊,下意识地转过去看林妮塔。
“你说什么?”
林妮塔的手指戳点着玻璃,语气激动地说道:
“醒了,书婳醒了,你快看!”
刘斯利顺着林妮塔的视线望去,果然见到陈书婳的眼睛在缓缓眨动。
“叫医生,我去叫医生!”
话音未落,他便撒腿跑开了。
几名医生和护士匆匆赶来,进入病房对陈书婳进行了一番详细的检查。
不一会儿,几人推着陈书婳的病床从病房出来。
刘斯利和林妮塔迎了上去,另外四人远远站在原地,打电话的打电话,拍照的拍照。
“医生,她怎么样了?”
一名医生伸手挡了挡围上来的两人。
“病人已经苏醒,并且生命体征恢复平稳,可以转到普通病房。”
病床上的陈书婳脸色苍白,看上去很虚弱。
可是她仍竭尽全力转动眼球去看两人。
但刘斯利很快意识到,她不是在看自己和林妮塔,而是想要看她的哥哥。
刘斯利恳求道:“各位,能否推到门口,让她看一眼她哥。”
方才答话那名医生顿了一下,还是默默地朝其他几人点了点头。
远远地看着全身缠着绷带的哥哥,陈书婳干涸的眼眶中顿时盈满泪水。
“行了,别让病人的情绪有太大起伏。”
医生挥了挥手,陈书婳被径直送往单人贵宾病房。
在得到医生的准许,换上隔离服、戴好口罩后,刘斯利和林妮塔终于可以探视陈书婳。
“刘斯哥哥,小妮姐……?”
陈书婳转动眼球看着他们,说话时气若游丝,仿佛费了很大力气。
“书婳,是我和小妮。你不要太费力了,好好休息。”
眼泪蓦地从陈书婳的眼角滑落。
她动了动手指,有伸向刘斯利的趋势。
刘斯利连忙伸手握住她的手,小心翼翼地避开手背上的留置针。
“哥哥他……他是不是伤得很严重?”
刘斯利强撑起笑脸,“阿生也很快会像你一样醒过来的。”
说完,才后知后觉陈书婳根本就看不见自己口罩下的表情。
陈书婳的喉咙动了动,“真的吗?
我记得哥哥,哥哥在车祸前,把我护在身下,我……”
她再度哽咽,连话都说不下去了。
刘斯利语气温柔地哄道:
“书婳,不说了不说了,好好休息。我们会帮你看着你哥的。”
可是陈书婳用力地抓住他的手,不让他松开。
“刘斯哥哥。”
陈书婳忽然目光哀戚地看着他。
“我爸呢?”
“陈叔叔,还有莫姨,他们很快就来了。”
陈书婳沉默片刻,才继续道:
“我要劝他自首。”
刘斯利和林妮塔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你……”
陈书婳吸了吸鼻子,“哥哥全都告诉我了。”
刘斯利无言,只是稍加用力地握紧那只纤瘦的手。
“刘斯哥哥,你说……爸爸会去自首吗?”
我已经劝过了,请他自首,唯有尽可能赎罪,再有可能重新成为你们尊敬的父亲——
这句话差点脱口而出,但刘斯利还是忍住了。
他不想在这种时候,说这样的话刺激陈书婳。
只好苦笑着答道:“你是他的女儿,或许他会听你的。”
林妮塔侧头看了他一眼,听出了他话语间并未抱有期望。
“书婳,你还记不记得,车祸前,你和你哥都谈了些什么?”
他本不想在陈书婳刚苏醒时便追问这种问题,可是眼下似乎是最好的时机。
倘若等到其他人都到医院后,尤其是陈可适,说不定会对他们的见面加以阻挠。
陈书婳的眼珠微微一动。
“我告诉哥哥,我知道谁和爸爸……”
啪——
“书婳!”
她的话被门口处传来的开门声和说话声猝然打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