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斯利不受控制地连打了三个喷嚏。
尽管他知道只是起到安慰剂的作用,还是抬手在鼻子前扇了扇。
穿过狭小的天井,便进入了屋内。
首先进入视线的是用石头砌成的灶头,旁边还堆着几捆柴。
“里面比较暗,好多年没通电了,水倒是一直还有,反正也是不用交水费的,我们农村里也就这点好……”
钱书记把提前带在身上的红色手电筒打开,屋内顿时一片明亮。
用现在的话来形容,这是个一室一厅的小房子,连卫生间都没有,加起来不足二十平米。
“客厅”摆放着一张四方木桌,边上有两把长木凳面朝面叠放在一起。
其次便是散落地面的几个打开的不知是小皮箱还是小木箱。
除此以外,别无他物。
钱书记气急败坏道:“哎呀,这些箱子,肯定是那些小崽子们乱翻的……”
唯一一个房间的房门已被暴力破坏过,只剩下半扇门吊在门框上摇摇欲坠苟延残喘。
领头的钱书记猝不及防被蛛网糊了一脸,惊得他连忙挥动双臂,手电筒的光束顿时如飞龙般乱舞。
池星星和刘斯利忙上前为他拨下脸上厚厚的蛛网,光束这才重新稳定下来。
“这房子,都成了蛇虫鼠蚁的老巢了……两位警察同志,你们也小心点哈。”
他不忘提醒道。
房间连个正儿八经的窗户都没有,只在靠近屋顶的地方开了两个长条形的窗洞,外面的光线只能透进来少许。
就连村书记手上手电筒的光束都比不上。
借着一个手电筒、两个手机的微亮光线,池星星和刘斯利四处翻看。
木制的梳妆台成了重点勘察的位置。
桌面一览无余,只摆放了一面模糊的铜镜和一个工艺粗糙的花瓶。
池星星费了一点力气,才拉开一侧几近变形的抽屉。
里面只有一些剪刀、针线、纽扣等缝纫用具。
第二格、第三格抽屉空无一物。
就连希望最大的梳妆台也找不到有用的线索,想来这次也不会有什么收获了。
池星星暗暗想道。
“星哥,你过来看看!”
忽然,刘斯利喊了一句。
池星星连忙朝他走去。
只见他一手撑在床板上,一手举着手机往床的内侧照去。
“后面的墙上好像贴了什么东西。”
池星星循着光线望去。
手电筒的光穿过不知挂了多少年的老式棉蚊帐,隐隐可见后面有斑驳的图形。
池星星毫不犹豫地伸手抽起蚊帐,在手里抓成一团。
只见墙上贴着多张早已褪色泛黄的报纸。
报纸上,零零散散又贴了几张过了塑封膜的黑白相片。
有夫妻俩的,一家三口的,也有小孩单人的。
但无法看清相貌。
他和刘斯利对视一眼,点头道:“应该就是这一家三口的相片。”
没想到,还真的让他们找到有几十年前的珍稀物品了。
但这些具有纪念价值的宝贵旧物,为何会被这家人遗落至此呢?
“钱书记,这些相片还先请暂时提供给我们警方。”
刘斯利整个人蹲在了床上,负责打手电筒和撩起蚊帐;钱书记负责补光。
池星星则单膝跪在床板上,身子往前伸。
他小心翼翼地将相片往外揭,却发现相当困难。
相片被牢牢粘在了报纸上,报纸又被牢牢粘在了墙上。
他只好取来在梳妆台发现的剪刀,耐着性子用尖利的刀口一下一下把相片背面与墙体分离开来。
费了一番工夫,终于把墙上的四张相片完完整整毫发无损地取了下来——
好吧,至少正面毫发无损。
他把相片塞进屁兜。
“轰——”
突然,传来一声巨响,三人顿时一惊。
难道是屹立几十年不倒的房子恰好就在这时塌了?
只见蹲在他旁边的刘斯利身体摇晃了两下,便要往下沉。
“啪——”
原来不是房子塌了,而是老旧的、底下中空的床板已然无法承受一个半大男人的体重,叫嚣着阵亡了。
池星星条件反射地伸手去拉,但已无济于事,刘斯利整个人掉到了床底下。
池星星强忍着笑意把人捞了起来。
三人从赵金华的房子走了出来,钱书记还煞有介事地把锁头挂了回去。
明晃晃的日光下,池星星迫不及待查看手里的相片。
灰头土脸狼狈不堪的刘斯利顾不上整理仪容,连忙凑了过去。
第一张相片上,一对年轻男女挺直腰杆坐在一张长凳上,直视镜头,笑容灿烂。
池星星盯着年轻女子光洁的脸看,试图把这张脸与他记忆中那张垂垂老矣的脸重合起来。
照相的彼时,脸上还没有疤痕也实属正常。
“星哥,怎么样?”
他犹豫地摇头道:“看不出来是不是同一个人。”
他手上一动,换了一张相片。
第二张是一家三口的合照。
脸庞变得稍稍圆润的女子,怀里抱着一个婴儿坐在一张椅子上,旁边站着一名俊朗的年轻男子。
婴儿的面貌几乎是父母的集合体,不过神态间似乎与母亲更加相似几分。
另外两张都是小女孩的单人照。
圆溜溜的大眼睛,笑靥如花,看上去机灵又可爱。
不知是心理在作祟,还是小女孩在池星星眼中都差别不大。
他盯着黑白照片中的小女孩,蓦地感到这清秀的眉目之间竟与当年的白晓芙有几分相似。
谢过钱书记后,两人又在村里转悠了一圈,结果也没问到什么有价值的信息。
对赵金华有所了解的人,不是已经过世,就是已经老得耳朵也聋,话也说不利索。
白色小破汽车以龟速驰骋在县道上。
池星星打起精神,时刻提防可能突然冲出马路的牛群。
“至少目前的情况,跟我们要找的金花婆婆还是吻合的。”
刘斯利边清理身上残余的蛛网,边苦笑道。
若是这个老妇突然冒出来一个儿子或老公的话,估计就直接宣告他们这次寻人失败了。
然而最令人难受的,便是眼前的一切都只是希望的泡沫,终将破灭。
池星星倒是比他沉得住气,此刻还笑着揶揄道:
“小刘同学,我发现你的职业病……
哦不,你还没工作,那应该叫专业病吧?现在好像没之前那么严重了。”
刘斯利只能露出无奈的一笑。
这已经是短短十二小时内,第二次听到这番高度相似的言论了。
看来自己以前给别人留下的龟毛印象属实是过于深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