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斯利理所当然地认为池星星会有所避讳,需要只身前去与电话那头的人见面,于是打算主动留在车里等候。
池星星把车门一关,往前走了两步,发现身旁空无一人,又停下脚步转过身来。
他闷厚的声音从副驾驶座半开的车窗钻了进来。
“母鸡孵小鸡呢?赶紧下车!”
于是刘斯利只好连忙解开安全带下了车,跟着他大步流星一起进了派出所。
看得出来,池星星对此地无比熟悉。
他朝几个身穿制服的人点点头,二话不说径直朝里面的办公室走去。
他抬起手敲了敲门。
预想中的“请进”、“进来”之类的应门声没有出现。
正当刘斯利一脸狐疑之际,门开了,一个留着板寸的中年男子亲自过来开门,将他们迎了进去。
“老周,这里的副所长。这是我的一个小兄弟,小刘。”
原来这个看上去和池星星年龄相仿的男子是派出所副所长。
老周朝刘斯利点点头,不由得用好奇的目光打量他。
他礼貌地回了个淡淡的微笑。
池星星简单寒暄后,直奔主题道:“老周,找你有件急事。”
“别光站着,来,坐吧坐吧。”
老周连忙拉了两把椅子过来。
池星星毫不客气地一屁股坐下,“你记不记得十二年前有人打电话报警,当时是我们俩值班,一起出警去的清水医院。”
果然,自己的猜测没错。刘斯利暗暗想道。
老周微微一怔,搔着脸颊回忆。
“你是说当时有个医生报的警,然后我们去医院见到了一个老太婆,还有一个小姑娘那次?”
“没错。”
“那不就是你后来一直在找的那个叫、叫白什么来着……”
“白晓芙。”
“对对,白晓芙。怎么,有消息了?”
池星星含糊道:“还不确定——当时是你给那个老妇人做的笔录,她名字叫什么?”
老周一脸为难地干笑了几声,“嗐,你当我是电脑呢,这么多年前的事我一下怎么想得起来。”
池星星几乎脱口而出,“当时的询问笔录帮我找一下。”
没成想老周爽快地应允了,立马就起身走出办公室。
两分钟后,他回来了。
“我安排人去找了,估计一时半会也翻不出来。”
老周边说边坐回他的位子上,看着池星星又说道:
“我可是按照你的吩咐,一直有让手底下的人留意白晓芙这个女孩子的。只不过这么多年了,都没消息。”
他似乎在解释着什么。
池星星无意纠缠道:“茫茫人海,要找一个人谈何容易。”
老周点点头,“是啊。对了,你前段时间不是在忙别墅那个案子吗……”
说着,睨了一眼正襟危坐的刘斯利,似乎在暗暗评估能够当着他的面与池星星谈论案情的可能性和程度。
池星星简略地答道:“还在收尾阶段,很多事要忙。”
丝毫没有提起已经转移重点调查陈可适的事。
“市局那是比较辛苦啊,一有大案子就得你们上了……
对了,不是说查到一个嫌疑人,但已经身亡了吗?按理说应该要做撤销处理吧。”
老周用拉家常般的口吻说道。
池星星仍不置可否,“差不多。你也知道的,没办法这么简单粗暴就结案了,大把细节还有待确认。”
老周连连点头说“是”、“我理解”、“没办法”。
忽然他抬起头来,一脸疑惑,“那你最近应该也没什么空闲时间吧?怎么还有精力调查白晓芙的失踪案?”
池星星面不改色,“两头都得抓。正好最近有一点进展,想要确认一些事,就过来找你了。”
“那……”
老周还想说点什么,被一阵敲门声中断了。
“所长,这是您要我找的资料。”
一个看上去比刘斯利稍长几岁的年轻小伙呈上了一个蓝色文件夹。
门刚一关上,池星星便从老周手里接过资料,迫切地翻看起来。
老周站在一侧,也探过头去看这份当年由他亲自补充记录、已尘封十二载的笔录。
看着看着,他猛地一拍脑门,叫道:
“我想起来了!当时那个老太婆身上没有带任何证件,我问她姓名的时候还费了一点劲呢。”
他忆起当年在清水医院的休息区给老妇做补充笔录记录个人信息时令他头疼不已的场景。
老妇几乎浑身湿透,披着大毛巾坐在绿色的塑料椅子上,操着一口浓重的南方口音。
“警察同志,我不会写字呀。”
“阿婆,你什么证件都没有吗?”
老妇顿时答道:“有的、有的,在家里,我没带而已。”
他几乎不抱希望,但还是问道:“那,你家里人有没有教过你怎么描述自己的名字?比方说都分别怎么组词?”
老妇冥思苦想,眼睛下方那条令人难以忽视的虫子般的疤痕微微皱在一起。
“我女儿是怎么教我的……哦,是‘走字边’那个‘赵’,黄金”的‘金’,最后一个字是什么来着……”
老妇又冥思苦想了一阵,似乎找不到答案。
他试探性地说道:“会不会是‘中华’的‘华’?”
其实那时候他已经打定主意,倘若老妇不确定自己的名字是哪个字,那他就随意选个常见的字代替就算了。
反正也不是什么案件要紧人物,不过是循例询问罢了。
没想到老妇激动地连连点头,“是是是,是‘中华’的‘华’,我女儿就是这么说的。我就叫‘赵金华’。”
他呼出一口气,“住址呢?”
老妇难为情地笑了笑,“不好意思啊,我不知道。”
“不知道?”他吃惊地反问道。
“是啊,我那里,都没有门牌号的,也不知道是属于哪条街。”
他顿时哭笑不得,没想到竟还会有如斯地方。
“那要不联系你女儿,或者你家里人来接你吧?顺便把信息提供一下。”
老妇的笑容顿时僵在脸上,眼圈忽然一红,哽咽道:“我、我自己一个人住的。女儿、女儿几年前就生病去世了……”
他愣了一下,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
只见老妇擦了擦眼角,又说道:
“我住的地方离这里不太远,就是个流浪汉聚集的地方,所以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好,真是不好意思。”
他当时只好简单记录道:“清水医院附近流浪人员聚集区,地址不详。”
事后他特意查找探访了附近流浪人员的聚集地,果真找到一片符合老妇描述的区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