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中午，李一宏和宋小凡为避免引起怀疑，特意搭乘陈可适后一班次的航班返回清水镇。
至于之后的监视工作，将重新交给陆垚和陈书生的小分队。
宋小凡前脚刚踏进局里，书包都还没来得及放下，后脚就被池星星捉去做模拟画像。
池星星久久凝视眼前画像中的人脸，那人看上去并不算和善的脸庞精瘦，眉宇间的“川”字尤其引人瞩目。
无数的人脸从他的脑海中闪过，他觉得画像中的人有点眼熟，却又始终无法忆起这人的身份。
“要是我也有刘斯利那家伙建造记忆抽屉的本领就好了。”
他皱着眉摸出一支烟点燃，缓缓吸了起来。在袅袅上升的烟气中，他原本难看的脸色渐渐变得红润起来。
他又从裤兜摸出手机，“咔嚓”一下将画像拍摄下来。
在独自开车前往观山镇的路上，池星星先是给老鬼打了个电话，不过两次都无人接听。
这老鬼该不会已经把我给删了吧。
池星星不由得有点纳闷。
他们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联系了，上一次见面也已经是两三年前。
他先去了老鬼上班的汽修店，店老板一见到他连忙丢下手里的活计迎了上来。
店老板亲热地打着招呼，“池队长，好久不见啊！”
池星星冲那个叫“老罗”的店老板挥挥手，“老罗，这两年生意还行吧？”
“嗐，也就那样，勉强能混口饭吃吧。”
老罗一边脱下沾满黑乎乎机油的手套，一边招呼他到会客室。
他朝店内张望一番，看见还有两名员工正在撑起了车前盖的车头前埋头苦干。
两张都是年轻的面庞，虽然皮肤黝黑，但仍不难看出年龄至多二十来岁。
“老罗，那个老鬼，也就是孙雷宇，他没在你这上班了？”
池星星接过老罗端给他的热茶，将漂浮在上面的茶叶轻轻吹开，小心翼翼呷了一小口。
近似开水的茶水顿时将他的嘴唇烫得一哆嗦。
他只得强忍住干渴的喉咙，面不改色地将杯子放在桌面上。
老罗面露难色，伸手挠了挠后脑勺，一副难以开口的样子。
“怎么？有话就直说吧。”
老罗露出一个尴尬的笑，“池队长，我事先说明啊，可不是我赶他走的，是他自己主动提出要辞工的。”
池星星有点诧异，“哦？这是怎么回事？”
“大概两三年前吧，”老罗歪着脑袋回忆，“连续好几天都有几个小混混一样的人来这里找老鬼，他们什么都不说，就往门口那一杵。
这一站啊，就是一天时间，好多客人看这架势哪里还敢来帮衬。
到了第三还是第四天，老鬼忍无可忍了，就将那几个小混混揍了一顿。
不过他自己也受了伤，之后他就跟我说要辞工，那半个月的工钱也不要了，说是当做给我赔偿那几天的损失。”
老罗有点紧张地看着池星星，“池队长，当时我还挽留他了，毕竟他平时干活很勤快的，这些我都知道。
不过他好像完全没有要留下来的意思，第二天就没再来了，给他打电话也联系不上了。”
池星星点点头，若有所思。
“前些年多亏了你的关照，也算是让他度过了相对平稳的几年生活了。”
老罗摆摆手，“哎呀，这倒没什么，您特意找我帮忙，而且您还给他做担保呢，我没理由不接受他，不过说实话他干活确实还是可以的……”
老罗似乎是在不断重复最开始的话，池星星毫不客气地抬手打断，“那行，老罗，那我就不耽误你干活了，我还有点要紧事，先走了。”
他拿起杯子将茶水咕嘟咕嘟一口喝完，顿时感到一阵解渴的畅快淋漓。
老罗不好挽留，急忙站起身来想要送送他，被他连忙制止，“别忙活了，你去忙你的吧。”
老罗一边答应着一边点头，可是直到池星星启动车子，他还站在门口目送。
池星星看着后视镜中朝他挥挥手的老罗，露出一抹无奈的笑。
多少年了，因为当年他在海边度假时，恰巧救了老罗不慎落水的儿子。
从此以后这家伙就一直对他感激涕零，直到现在见到他还是一副毕恭毕敬的样子。
凭着记忆，池星星驾车行驶到一片城中村所在地，艰难地从熙来攘往的街道里穿行。
他有点后悔自己将车开进来了，可当他意识到这个问题的时候，他已经在城中村靠近中心的位置，处于进退两难的尴尬境地。
他只好咬咬牙，随着人流继续往前开。
直到快要到街道尽头，他觉着周边的环境和布局有些许眼熟，于是才将车熄火后停在一个已经关门的快餐店外面，抬腿就朝里面的小巷子走去。
他边走边抬头看门牌号，心里默默跟着数数。
几分钟后，他从墙上钉着“127号”牌子的一栋房子上了二楼。
池星星怀着几分期待，抬手叩门。
良久，都没人开门，也没人应答。
正当他准备再次敲门之际，门“吱呀”一声开了。
一个满头白发、满脸皱纹的老妇探出半个头来，用疑惑又警惕的眼神看着他。
“你是谁？找哪位？”老妇用颤巍巍的声音问道。
池星星站直身子，“老人家，我想请问下孙雷宇还住在这里吗？我是他的朋友。”
老妇一脸狐疑地再次打量他，“朋友？你叫什么名字？”
“我姓池，名为星星。”
老妇喃喃自语地重复他的话，“姓池……”
忽然，她有些浑浊的眼睛微微一亮，说话的音调也高亢起来，甚至带着几分激动。
“哎呀，你、你就是姓池的那位警察同志呀。”
池星星没想到老妇竟然会知道他，欣喜之余，又庆幸自己终于找到老鬼了。
老妇动作迟缓地将门全部打开，将他引进屋内，神情比最开始要热情和欢快许多。
“你坐、你坐呀。”
老妇吧嗒着已经掉光牙齿的嘴唇，一边招呼池星星坐下，一边拿起水壶准备倒水。
池星星连忙跟过去，夺过老妇手上的水壶和杯子，放到桌上。
“没事，您不用这么客气，我不渴，真的。”
他不想浪费太多时间在这边，于是单刀直入问道：“阿姨，我这次来找孙雷宇有点急事，他在家吗？”
老妇的嘴巴蠕动几下，“哦对、对，你找雷宇，他在房间里睡觉呢，我去喊他起来。”
说完她便佝偻着背又朝里面的一个房间走去。
池星星悄悄地长出一口气，背着手打量起了这间破旧的小屋。
房子整体老旧，陈设简陋，墙壁已经发黄，天花板的一角甚至铺满霉斑。
既做客厅又当饭厅的空间狭小逼仄，圆桌上堆满水壶、箱子、食材等杂物，似乎只预留出两到三人吃饭的位置。
由劣质木材做成的沙发已经开始漆面斑驳，露出了木头一部分的本来面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