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打开铁盒的人,却不是严思琦本人。
围在一起看信的三人个个面色难看,表情古怪。
林妮塔满脸震惊和不可置信,一动不动站在原地怔愣许久。
刘斯利缓缓闭上眼,不忍心再多看一眼那亲笔书写的稚嫩又满是惶恐的文字。
李佳文的嘴巴因为震惊还微微张开着。
他的心脏突突狂跳,心情久久不能平复,抓着信纸的手止不住地发抖。
一直站在一旁不敢看信上内容的陈书生察觉到其他人的异样表现,似乎有所预料。
他面色惨白地夺过信纸,死死地盯着上面的字。
良久,信纸从他的手中滑落,随之掉落在地面的还有他虚脱无力的身躯。
他的眼睛通红,眼泪却在过去的几天里早已流干,只剩下没有光泽的干涸眼眶。
忽然,李佳文冲过去一把抓起陈书生的衣领,怒吼声和雨点般的拳头同时落下。
“陈书生,这么多年来,你都没有发现你爸是这样的人吗?!
小时候思琦在你家,你没有保护好她。
现在长大了,你在她的身边,依然没有保护好她!
你这个没用的家伙……”
刘斯利也扑了过去,一把抱住正在挥舞拳头的李佳文,费了不少力气才将他从任人打骂的陈书生身上拖开。
“佳文,你听我说!
这件事不是阿生的错,你不知道这几年阿生为思琦做了多少,付出了多少。
思琦走了,他才是最痛苦的那个人!”
李佳文狠狠盯着被自己暴揍一顿的陈书生,胸腔剧烈起伏,拳头依然捏得紧紧的。
他挣开刘斯利的手,一声不吭地拉扯身上被挤得皱巴巴的衣服。
“这条内裤,我记得……”
林妮塔带着哭腔的声音蓦地响起。
她将铁盒中的密封袋拿了出来,放在手上端详。
“这是我和思琦小时候一起去集市买的,我们两个一人买了一条,两条都是草莓图案。
思琦小时候最喜欢的就是草莓图案、草莓公仔……”
她忍不住抽泣起来,用衣服的短袖蹭去眼泪。
“当年聚会之后,在她搬家之前,我还去她家里找过她。
她那时候就表现得很反常,我问她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但是她什么都没跟我说。
如果那时候我多一点耐心,多追问几次,或许她就会告诉我了,或许她就没那么痛苦了……”
房间里只剩下女孩止不住的抽噎声。
众人被笼罩在一片愁云惨雾中,久久都没有人再说话。
原本寄托哀思的缅怀行动因李佳文不由分说揍了陈书生一顿而不欢而散。
最终众人决定铁盒及里面的物品交由刘斯利保管,日后再由他转交给警方。
陈书生不愿回家,考虑到他目前的状况,刘斯利也认为他现时不适合回去面对他的父亲。
林妮塔亦无回家的打算,最后索性四个人都住酒店。
刘斯利开了一个三房一厅的大套间。
李佳文表情阴郁地登记了入住,又表情阴郁地独自回了房间。
刘斯利架着鼻青脸肿的陈书生把他送回房间,看着他一头栽倒在床上,不洗漱也不说话。
只得无奈叹息一声,替他开好空调盖好被子。
待刘斯利洗漱好后,陈书生似乎已经睡着,发出了轻微的鼾声。
他放下心来。
连日的劳累和悲伤已经将眼前的这个人折磨得不似人形。
他在床的另一端辗转反侧,毫无睡意。
他无奈地起身,想起刚进门时看到客厅有一个冰箱,便准备去找找看是否有啤酒之类可以助眠的东西。
没想到客厅灯火通明。
投影屏幕也被打开,正在播放他看不出来是什么名堂的动漫。
沙发上坐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你也睡不着?”
听见开门声响的人转过头来看他,半湿不干的黑色头发随着主人的动作微微扬起。
他看着林妮塔应了一声,打开冰箱门,问道:
“有啤酒、汽水、果汁、牛奶,你想喝什么?”
“啤酒吧。”
林妮塔把头转了回去。
两人坐在沙发上。
刘斯利一边啜着啤酒一边看屏幕上的画面,林妮塔抱着膝盖窝在沙发角落里,目光也落在屏幕上。
不知道林妮塔有没有看进去,反正他没有。
大脑已经被这些天接二连三发生的事所占据,至于电影在播放什么,他毫无意识。
许久,林妮塔才拿起那罐早已给她打开的啤酒,咕咚咕咚喝了两口。
“之前你问过我关于资助的事。思琦当年遭遇的那些,你说,是不是跟基金会的资助有关?”
她仍盯着屏幕,但眼神变得空洞。
“资助活动大概是个幌子,警方似乎还在调查。
不过据我所知,获得助学金的名单里面,不仅仅只有思琦一人遭遇过那样的事。”
“这样吗……”
她说话的声音有气无力。
“我拼命地回想,可是没有想起来任何这方面的回忆。
你知道当年我也受到了资助,但整个过程我好像并没有感觉到有什么不同寻常的地方。”
刘斯利又呷了一口啤酒,“你还记得上次我去你学校找你,你跟我说当年你妈妈在资助活动前特意带你去把头发剪短了吗?”
林妮塔一脸狐疑地看着他,“是有这么一回事。不过,这个怎么了吗?”
刘斯利沉着脸继续说道:
“其实清水日报上面刊登有历年的活动照片。
我之前就发现入选的女孩大抵都是长头发、大眼睛、瓜子脸的形象。
可以用两个词概括,‘清秀’且‘清纯’。”
林妮塔的眼睛倏地睁大,“你意思是,刚好那时候我因为剪了个假小子的发型,所以才逃过一劫?”
刘斯利一脸严肃地点点头。
“或许长头发的不一定会被选中,但短头发的话,大概率是可以逃过魔爪的。
陈……那个人在心理上应该是有明确目标群体的。”
“所以当时思琦说在资助活动上感觉有双可怕的眼睛盯着她,很可能都是真的……”
林妮塔忽然觉得身体像是掉进了冰窖般,僵硬又充满寒意。
她抱着膝盖的手臂收紧,脸上的表情从惊讶转为厌恶。
“这个人渣,让这些可怜的女孩沦为他的玩物。”
儿时的伙伴已经离世,让林妮塔不忍庆幸或后怕自己差点就遭遇一样可怕且悲惨的经历。
刘斯利面露担忧道:
“警察一定会咬着资助的事不松口的,我现在担心的是阿生。”
一边是父亲,一边是已经逝世的爱人。
一边是邪恶,一边是被掩藏多年的真相。
林妮塔目光黯淡,“他一定会很痛苦。
不过,我们认识的阿生,也一定会知道什么才是应该做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