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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前妻的恶耗(1 / 1)


在接下来的一段日子里,肖恒才算正儿八经地步入了正常的改造之中。

不可否认,服刑改造的生活是非常压抑而痛苦的,但肖恒却并不怎么绝望,相反他反而非常乐观。这主要是因为只要再过个两年,他就可以从无期减为有期了。并且还有一个更好的事儿在激励着他,就是分管区考虑到他的刑期比较长,所以特意安排了一份暂时协助生产组长打杂的轻松活儿。按干部的意思,只要肖恒端正态度,净化思想,踏实改造,不出几年,他一样也可以成为一名专项工种罪犯。这也意味着,他的改造前景一片光明。

所以,肖恒只要一想到这些,心里就美滋滋的。干起活来,哪怕是汗流浃背也在所不惜。更难得可贵的是,在空闲之余,他还义务地充当起了分管区的板报策划员。总的说来,但凡管区用得上自己的,他从不推辞,并义无旁贷地做好一切。有时,就连他自己也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样做。也许是为了忏悔吧,也许是为了减刑吧。反正只要这样做,他心里就感到特踏实。

可是,服刑改造上的顺利也并不能说明一切都称心如愿。也就在端午节前的一个晚上,他做了一个非常诡异的噩梦。也正是这个梦,搅得他好几天都心神不定。为了解开心中的困扰,于是他还特意跑到图书室里找来了一本《周公解梦》,但解来解去,他终究还是没能解出个什么名堂出来。

在梦中,只见宫雪花居然一个人在家里的老宅子里。而且更为吊诡的是,她也不知从哪里找来了一身血红色的古戏袍穿在身上。大概是想对肖恒说点什么吧,反正在那里影影绰绰的、吚吚呀呀地说唱个不停。尽管看不清她的表情,但她的脸色极其苍白,像纸糊的一样。见状,肖恒也感到很纳闷,于是问雪花:这大热天的,你干嘛穿这么一身厚重的古戏衣?哪知雪花却凄凄哀哀的说:冷啊!等肖恒想靠拢时,殊料这时的妻子,却像飘移似的,悠忽人就不见了。

当肖恒从梦中醒来后,顿时只觉得毛骨悚然,全身都出了一身冷汗。等后来听到其他犯人传来的呼噜声后,他这才确定自己刚才只不过是做了个噩梦。本来在第二天,他也想打个电话回家问一下雪花的情况,但考虑到母亲说节前要来这里接见,于是他只好把这事放在了一边。

农历五月初二的这天上午,正当肖恒在车间里挥汗如雨的时候,值班警官突然来找他,说是有家属接见。

等肖恒跟随警官来到会见室时,母亲、姐姐还有儿子早就在隔着玻璃窗的话机前坐好了。虽说这是第二次和她们会见,肖恒还是觉得和上次在看守所里会见有所不同。这不仅仅只是因为监狱的会见室要比看守所大得多,而是从老远看上去,这次的母亲似乎又苍老了许多。尽管母亲这次也为了这次的会见而刻意地穿得体面了一点。可是,她额头前那稀疏而散乱的白发,却已说明她已步入了风烛残年。而且母亲衰老的迹象还远不止如此,就比如她那双淡黄而浑浊的眼睛、脸上那些不规则的皱纹,以及高耸的颧骨和貌似锥形的下巴,看着就让人心痛。

倒是母亲见到肖恒反而显得格外的高兴,原本有些暗淡的眼神这时竞发出了一种熠熠的光彩,那意思好像是在告诉肖恒:恒娃子,娘只要一见到你,整个人就有精神了!

肖恒当然也从母亲的眼神中理会到了这一点,为了不让母亲过于担心自己,于是他把头扬了扬,身子也坐得笔正,俨然一副精神饱满的样子。

就在母子俩对视的这么一瞬间,细心的肖露也早已把她们微妙的表情尽收眼底。或许是出于感动,她也尽量控制自己那快要失控的情绪,只是用一双爱意怜怜的眼神在母亲和弟弟身上游来游去,哪怕此时她的眼睛像个不停的摆针,她也乐此不疲。

只有在旁边独自玩耍的宫宝,对眼前发生的一切视若无睹。也许在他幼稚的心里,所谓的亲情,还远不及他手里的一块积木来得更为实在。

母亲讲完了一些零零碎碎的家务事后,这才把话筒交给了肖露。

就在雪花刚一接过话筒,这边的肖恒已从她那凝重的眼神中猜到了她肯定有什么重要的事要告诉自己。果不其然,肖露才把话筒一放到嘴边,就直接了当对肖恒说:“弟,雪花出事了!”

刚一开始,肖恒说什么也不相信,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可当肖露原原本本把雪花出事的过程给他讲了一遍之后,他这才不得不接受这个残酷的事实。顿时间,他只觉得眼前一黑,人也像个急速旋转的空竹一样,差点当场就晕倒在了地上。但这里毕竟是会见室,他更不想让母亲看见他痛苦的样子,于是他佯装着一副人为的平静,动也不动地呆坐在那里。

直到离会见即将结束的前几分钟,肖露这才匆匆把宫宝叫了过来。

可这次面对着对面的儿子,肖恒竞一时无语,也或者说,他不知对儿子说些什么才好。因为就在这时,他突然觉得自己不配作为一个父亲,那种对儿子的内疚和惭愧是无法形容的。是啊!妻子是无辜的,儿子也是无辜的。如果不是自己出事,这个家依然像以前那样幸福甜蜜的,儿子也不可能成为一个无依无靠的孤儿。可现在,却偏偏搞得家破人亡。说到底,是自己导演了这出家庭悲剧。毫无疑问,这是一个倒果为因的关系,而且也只有肖恒心里最为清楚。

在回来的路上,悲痛万分的肖恒根据姐姐对雪花出事的叙述,从于产生了以下这么一段想象:

在去年12月22日的早上,雪花由于太想宫宝,便想把他接到她那边过小年。然而,当她只身一人赶到肖恒家所在的镇上时,恰好下起了雨夹雪。因为赶急,她只好叫了一辆摩托出租车。哪曾想,就在她快要到肖恒村子的一条叉道上,对面一辆逆行的小面的急驰而来,结果当场就导致了她和摩托出租车司机二人死亡。

事后,在交通部门的调解下,虽然肇事方也给雪花赔了一笔怃恤金,但鉴于肖恒已和雪花离了婚,故没有得到任何的赔偿。

直到返回车间后,肖恒这才恍然大悟,原来就在去年过年打电话给母亲时,她难怪要对雪花的事云山雾罩的,原来她早已知道了事情的真相。也许,她之所以不愿告诉肖恒,就是怕儿子在监狱里悲伤不安吧!但不管怎样,自己毕竟和雪花夫妻一场,要说不伤心那是假的。可是,身在高墙之内的他又能有什么办法呢?总不至于为了自己的一点私事去求肋于监狱吧!一时之间,肖恒才第一次感到自己是如此的脆弱,又是那么的无助。

就在当晚,正当肖恒想雪花想得一塌糊涂的时候,迷迷糊糊中,肖恒在黑暗中看到了一双凝望自己的眼睛。

其实也没人,而是一丝不请自来的风,在摩挲着他的脸,在轻抚着他的胡子渣儿和刚溢出来的泪珠儿。而雪花依然还是梦中那身古戏装的打扮,不过此时,她惨白的脸上竟然泛起了一种邪魅的怪笑,而且还用一种无限哀怨的目光盯着肖恒直看。

很显然,这又是一个短暂的幻觉!究其原因,估摸着是自己想雪花想得太厉害的原故,但饶是这般,肖恒心里还是猛地痛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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