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不出肖恒所料,就在当夜4点多的时候,迷迷糊糊中,肖恒总感觉睡在他身旁的王显富的被窝里有窸窸窣窣的声响。一开始,肖恒还以为是王显富躲在被窝里挠痒,所以也就没怎么注意,谁知到了后来,那边的动静却越来越大,而且不时还伴有轻微的咳嗽声。
难不成王显富有什么事?潜意识中,肖恒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可是由于昨天兴奋了一天,他实在太疲倦了,便倒头又睡了过去。
殊料,就在他睡了没多久,王显富那边的动静更大了,就连被子也跟着抖了起来,一高一低的起起伏伏,直到这时,肖恒才感到了事情的不妙,人也被彻底惊醒了。
“不好了,王显富有情况!”于是,肖恒再也顾不上睡觉,便一把掀开了王显富的被子,顿时,眼前的一幕差点没把肖恒的魂给吓出来。
只见此时的王显富,就像一只受了惊吓的刺猬正蜷成一团,两只手把嘴巴捂得严严实实的,乍一看之下,他似乎想往嘴巴里塞什么东西又似乎想把什么东西从嘴里拔出来。
“快来人啦,不好了,王显富出事了!”情急之下,肖恒一边猛喊,一边朝王显富猛扑了过去,用力把王显富摁得死死的。
“邱东,莫柱林,徐登科,你们几个别只顾靠在墙上睡觉了,这里出了大事。”就在肖恒摁住王显富的时候,几名被惊醒的夜值员也闻讯赶到了。
“啊...噢...啊...”即便人已被肖恒制服,可王显富却还是挣扎个不停,只不过的是,由于他嘴里塞了什么东西,一时他说不出半句话来。
“是牙刷,王显富嘴里塞的是牙刷。”最先赶到的唐日雄顿时大叫了起来。他的叫声,随即也惊醒了全仓的人。
“他妈的,还不赶紧把牙刷给拔出来。”由于体力消耗过大,肖恒连说话也是气喘吁吁的。
“这恐怕不行,塞得那么深。”唐日雄有些为难地回答。
“他娘的,让老子来,你们几个帮忙按住王显富的手脚。”这时,只穿一条内裤的刘劲松也赶过来了,他一边着急地吩咐其他人,一边像骑马似的骑在了王显富的身上。
“嗯,啊哟,啊...”被压得死死的王显富依然还在吭哧个不停,从他的表情来看,他似乎痛苦得不行。
“妈的,王显富,你这是在害我。你想死,可老子还不想死。”被吓得脸色发青的刘劲松可全然不管这些,一只手掐住王显富的嘴巴,一只手像拔萝卜似的抓住那牙刷把使劲往外拉。
“小心点,不要让他咬到你的手了。”已是大汗淋漓的肖恒到这时还不忘关心刘劲松,生怕王显富咬到了他。
“他能咬得到个鸡巴,整张嘴像烤羊肉串一样给串住了。”尽管刘劲松嘴里这样说,但他还是拔得非常小心翼翼。
“快准备些水,还有毛巾。”
“要不灌肥皂水,听说肥皂水可以让他吐出来。”
“依我看,干脆给他灌大便,这样更有效。”
“大家挪开一点,腾出一点地方来。”
...
其实,围观的众人也非常担心,可又爱莫能助,只能眼睁睁看着刘劲松几个人在那里瞎捣鼓。
“出来了,牙刷拉出来了!”
“还好没有全吞下去。”
说实话,当牙刷从王显富嘴中拉出来的那一刹那,刘劲松只感到心里一轻,好在没有伤到王显富。
“妈的,想不到拉牙刷比女人生仔还难!”
“刘老大,你又没生过小孩,怎么说比它还难呢?”站在旁边的阿依乌且故意刁了一句。
“他妈的,你少说一句又不会死人。”刘劲松正气往没一处使,恰好阿依乌且中在了他的枪口上。
“嗯嗯——嗯!让我死,我不想活了!”王显富在连续咳嗽几声后,人刚一喘过气来,他又开始寻死寻活的。
“刘劲松,我看那牙刷上还沾了不少血丝,怕是伤到了喉管,不如我们打个警报,让管教来处理好了。这么大的事,我们还是不要私自作主。”只有肖恒,这时头脑还非常清醒。他知道,碰到这种自杀的事,只有报告管教才是最明智的选择,要想私自掩盖那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对,对对,老子一急,反倒把报警这事儿给忘了。”一语惊醒梦中人!经肖恒这么一提醒,刘劲松才知道接下来该做什么了。于是,他赶忙冲着阿依乌且大吼:“他娘的,还像个傻子站在这里干什么,快打警报去。”
“怎么又是...?”尽管阿依乌且极不情愿,但他还是服从地往警报器那边跑。
“嘀嘀嘀!”随即,刺耳的警报响起来了,震得仓里每一个人心里直发麻。
“什么情况?”就在安装在墙上的警报器刚响完,从对面也传来了管教的问话:“你们是哪个仓的?”
“报告管教,我们是四十三仓的,这里有人自杀。”阿依乌且不敢怠慢,便老老实实地回答管教的问话。
“好,你们先处理一下,我们马上赶到。”那边管教显然也很重视,说完后随即挂断了警报。
“我不想活了,你们不要管我,让我去死吧!”一见报了警,王显富就挣扎得更厉害了,整个人就像一条被抓在手里的泥鳅一样乱扭乱摆。
“你想不想活,不是你我说了算,也不是阎王爷说了算,”见王显富越闹越凶,刘劲松一时也来了脾气:“而是政府说了算。”
也许是刘劲松这句话戳到了王显富的心坎上去了,他在挣扎了一阵子后,人也随即老实了许多。
“是谁自杀?”突然,一个很大的声音在仓外响起,随后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显而易见,外面的人还没到声音就到了。
“报告管教,是我们仓里的王显富!”刘劲松知道是接警的管教到了,便松开了王显富,快速跑到铁门边回答。
“我还以为是谁呢,原来是那条黄金脚镣。”开门的是张中队长,看情形他至今都还记得王显富。
仓内的疑犯们也非常醒目,见是张中队长亲自带几名管教来了,除了肖恒几个还死死摁住王显富不能起身外,其余的人全都自觉地规避蹲在原地,双手抱头一动也不敢动。
“王显富,有什么想不通的?”张中队长一进到监仓,就直接来到了王显富面前。
王显富并不理他,也不回答,反而还闭上了眼睛把头偏向了一边。
“你们是怎么发现他自杀的,他是怎么自杀的?”这张中队长见自己碰到了硬钉子,便只好冲其他犯人发问。
“报告张中队长,是他先发现的。”离张中队长不远的刘劲松赶紧指着肖恒回答说:“如果不是他,说不定这王显富真自杀成功了。”
“哦!”张中队长一听之后倒吸了一口凉气,继于把目光望向了肖恒,然后用一种赞许的口吻对肖恒说:“不错,这种见义勇为的精神值得肯定!”
“报告张中队长,他就睡在我旁边,只不过是被我无意发现了。”在张中队长面前,肖恒可不敢打马虎眼,便谦虚地回答了问话。
“你过来一下,讲讲当时事发的详细情况。”直到现在,张中队长都还不知道肖恒其实也是一名脚镣犯。
“是!”当肖恒松开王显富后,便两手撩着链子咣咣当当来到了张中队长的跟前。
“不用蹲下,就坐在地上讲!”乍一见肖恒居然是一名脚镣犯,张中队长一时也大为感动:“你这种精神可嘉,到时我会亲自告诉你们张管教的,说说你当时看到的情况。”
“报告张中队长,当时的情况是这样的...”跟张中队长一样,肖恒见他不要自己蹲下也是大为感动,于是便原原本本地把事发时的情况说了一遍。
听完肖恒的讲述后,张中队长这才问蹲在一旁的刘劲松:“那牙刷呢?”
“报告张中队长,在这里。”不待张中队长问完,刘劲松就把那带血的牙刷递过来了。
“就这东西也能自杀?”张中队长把牙刷拿在手里掂了掂,然后皱着眉头又说:“不过还多亏了你们发现得及时,要不后果还真不堪设想。”
“那他?”刘劲松赶紧指了指还被按住的王显富问张中队长,言下之意是想征求张中队长如何处置。
“王显富,告诉你,你还没到死的时候,就算想死也没那么容易。”
张中队长边晃着手中的牙刷边对王显富说:“但不过呢?到时就算你想活也活不成。”
言谈之间,张中队长又恢复了他硬碰硬的本性,难怪东区几十号脚镣犯只要一听到他的名字就闻之色变,当然这也是他为何被称作“张三疯”的由来。
“管仓的,叫几个人把他抬到医院去看看。”张中队长见王显富久久不理睬自己,就命令刘劲松道:“如果没有什么事,到时定镣。”
一听说要定镣,全仓的犯人不由得个个瑟瑟发抖,就连万念俱灰的王显富这时也颤抖了一下。要知道,这定镣可是看守所里最严厉的刑罚,平时一般很少用,只是象征性地在仓里作一个摆设。但若一旦派上了用场,那可不是闹着玩的,用生不如死来形容可谓一点也不为过。在这方面,肖恒可以说是过来人,那种滋味想起来都心有余悸:人被像大字一样被四条固定的铁环锁住,就连翻个身都不行,至于吃喝拉撒也专人服伺,而且一连数天都不能洗漱换衣服,每天唾又睡不好,吃又吃不香,整个人都是臭哄哄的。至于定镣多久,则要完全取决于定镣者本人,表现好的话为一个星期,表现差的,有可能半个月都下不来。
关于定镣一事,疑犯们也是各执一词莫衷一是,有的说,这刑罚太过残忍了,甚至超过了刑罚本身;可也有的说,在看守所这种地方,对付那些穷凶极恶顽固不化的个别犯人也确实行之有效,而且也起到了一定的震摄作用,如果不采取这种极端化的手段,仓里还真不知会乱成个什么样子。因此,与其说定镣是制服违规者的一种必罚手段,倒不如说它是维护每个人利益的“镇仓神器。”
等张中队长监视王显富一行人去医院后,仓里随即又恢复了平静,但这只不过是下一场暴风雨来临之前的另一种征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