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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刘劲松的案子(1 / 1)


“坐坐坐,大家随便点。”见刘劲松几人来了,王显富便把那双油腻腻的双手往囚衣上一擦,然后端着刚撕好的烧鸡过来了。

说是坐,其实不过是坐在满是潮气的水泥地板上。而更为寒酸的是,饭桌仅仅只是在一个小胶橙子上放一块纸皮。不过,即便是纸皮板做的桌子,可现在上面因为有一盘油光发亮的烧鸡,它因此也身价百倍了。唯一不尽人意的,就是娆鸡旁边还围放着五盆连子都没有抠掉的南瓜,而在五个人面前,还有五碗比黄瓜还要黄的粗米饭。

五人之中,只有阿依乌且最不讲客气,不待盘膝坐下,就半弯着腰伸手就抓了一块鸡肉,等其他几人坐下时,那快鸡肉已被他下肚了,只有那块嚅动的喉结才能证明他是真的把那块鸡肉吃下去了。

“王老板,又让你破费,这怎么好意思呢!”张阔毕竟是见过大世面的,一边以一种不屑为伍的眼神斜看着阿依乌且,一边又以一种阿谀奉承的眼神正视着王显富,那神情,他仿佛就是个双面角色。

“都自家兄弟,还客气什么!”王显富一边拱手说着客套话,一边整了整那刚才沾了一点油腻的囚服,然后这才慢里条斯地坐下。

这边的刘劲松和肖恒也不说话,二人也分別挨着坐了下来。不过,肖恒在落坐时,竞然不小心把脚镣上的铁链子碰得叮当响,他不由得对着脚镣苦笑了一下:“他妈的,难不成你也想啃块鸡肉?”

肖恒的话一出,便惹得王显富张阔阿依乌且三个哈哈大笑。

“刘老大,犯不着为那种...为今天的事生闷气。”也许是已经觉察到了自己说漏了嘴,王显富赶忙扫了那边正在吃饭的应万刁一眼后,见应万刁正在津津有味地忙着啃他的南瓜皮,然后又改口说:“来,先吃只鸡腿。”说完后,便用塑胶勺子把那鸡腿挑了起来。

“王老板,你真是太客气了。”本来王显富还在气头上,可当他看到一只肥硕硕的鸡腿送到自己面前来时,人也一扫阴霾,突然阳光起来了。

“吃吃吃,在这鬼地方,吃饱才最重要,千万不能委屈了肚子。”王显富见刘劲松开始啃起来,于是对着刘劲松几个人说道。

“在,在,呃...”也许是被刚塞进嘴巴的鸡肉给梗着了,阿依乌且打了一个响嗝后才把那个“吃”字说完。

“兄弟,从容点,噎不死你。”张阔不知是不是看阿依乌且不顺眼,还是无意,反正没好气地说了这么一句。

“我就不像某些人假装斯文。”也许是听出了张阔的话中有音,阿依乌且索性把那只快要下喉咙的鸡给拨了出来,然后气也不喘一下白着眼顶撞了张阔一下。

眼见张阔和阿依乌且有点不对劲,一向以大局为重的刘劲松赶快对着二人分別使了个眼色,然后以一种中间人的身份说道:“来,来来,一起吃,兄弟们,今儿个是王老板作东,大家都给个面子,可千万别伤了和气。”

“对,刘老大说得对,咱们可都是天涯沦落人,能聚在一起也是一种缘分。”见刘劲松发话了,肖恒赶紧地补了一句。

“肖兄,听说你要和老婆离婚了?”说实话,张阔也不愿得罪阿依乌且,何况刚才的事也是自己引起来的,为了找个台阶下,他干脆把话题引到了肖恒身上。

“是,是有那么回事,但不过现在还没有。”肖恒也不隐瞒,便略略地向几个人介绍了妻子来信要离婚的事。

“这就对了,我就说,世上又有几个女人是靠得住的。”张阔听肖恒这么一说,似乎找到了一种平衡感,于是假装同情地对肖恒说:“离就离呗,没什么大不了的,关键是要自己过得好。”

肖恒也懒得搭理,只顾扒自己的饭。

“难怪号子里这么多的人说自己的老婆,一年人等Ⅹ也等,两年人等X不等,三年人X都不等了。”为了打破沉默,冷不防阿依乌且自作聪明地飙出这么一句。

肖恒不听这话则已,一听这话差点没气晕过去。本来他还在为妻子离婚的事生闷气,哪承想,这阿依乌且偏偏不早不晚在这个时候说上这么一句。虽然他是无心的,可在肖恒听来,这无疑是在火上浇油。按他以前的脾气,他真想一巴掌掴了过去,可他已答应了张管教,以后再怎么也不会在仓里闹事了,于是,他只好强行压住了心中的怒火,用一双比牛眼还大的眼睛狠狠地盯了阿依乌且一眼。

“他妈的,狗嘴吐不出象牙,还不赶紧闭上你的乌鸦嘴。”肖恒这个怒火中烧的神态,刘劲松自然也是看在了眼里,为了避免进一步激化矛盾,他赶紧骂了阿依乌且一句。

突然被肖恒这么一瞪,又被刘劲松这么一骂,阿依乌且就算再傻也明白过来了。无奈之下,他只好咂了咂了咂嘴巴,连大气也不敢吱一声了。

“哎哟娘的,又碜到沙子了!”忽然,张阔捂着腮帮子痛得嗷嗷大叫起来,而且还把饭渣子喷得满桌都是。

“呸,这还真不是人吃的,你看这饭又黄又烂,掺了沙子不说,而且还是夹生的。”也许是受了张阔的感染,一向并不情绪化的王显富也开始埋怨起来。

“你们现在才知道这饭难吃了吧!想老子在这里都吃了十几年了。”刘劲松不无感慨地说“十二年多了,再过兩个月就是十三个年头,关在这暗无天日的小黑房子里,想想都害怕,也不知自己是怎么熬过来的。”

“诶,刘老大,你究竞犯的什么大案子,要不给大伙儿讲讲吧!”见自己的事情已经过去了,阿依乌且又不失时机地凑了过来。

“这事啊,说起来还直话长。”刘劲松叹了一口气后,扫了一眼阿依乌且几个之后就开始讲了起来:“我们的案子还是二十年以前的事,那时我才24岁,在一工地里做泥水工。你们也知道,搞建筑这一行是很辛苦的,况且也挣不到什么钱,而我远在老家的媳妇和两个不满3岁的小孩也要养着,几乎每个月挣的钱还不够补贴家用。于是我就寻思着,怎么能尽快搞点大钱,这样让家里好过一点。”

“不要拐弯抹角,就直接讲你的案子了,像你这种情况在我们这里多的是。”张阔好像显得有点不耐烦了,便插了一句。

“说也巧,正在我满脑子想着发财的时候,”刘劲松也不理会张阔,只顾自己讲自己的:“邻村同是在一工地干活的刘阿牛和李细猪有一天突然找到了我,说搞建筑这么辛苦,年头搞到年尾搞不到一分钱,还不如白天干活,晚上在工地上弄点钢筋水泥卖,这样也能挣点外快。”当时我还有些犹豫,虽然不懂什么法律,但也知道这是不好的事。哪知刘阿牛又接着怂恿对我说:“刘鼻子,这钱来得快,而且咱们又是工地内部的,一般也不会发现,再者我们搞的是老板的东西,他不也是昧着良心在挣我们的黑心钱吗?与其说是偷,还不如说是我们在拿回属于我们的东西,这样也算是扯平了。”听刘阿牛这么一说,我想也是,于是我亳不犹豫答应了,毕竟这也是挣双份工资。

“那后来呢?你不是犯的入户抢劫杀人么?这怎么又变成了偷窃来了?”对于刘劲松的陈述,阿依乌且似乎有点不信。

“你他妈的,能不能听我把话说完,老是在这里打叉。”正讲得白沫横飞的刘劲松冷不防被阿依乌且这么一搅和,似乎显得有点不高兴,于是也学着肖恒狠狠瞪了阿依乌且一眼。不过,这回阿依乌且可不像上次低头咂嘴唇了,而是摆了一付嘻皮笑脸的样子,因为他知道,刘劲松毕竟是管仓的,谅他也不敢对自己怎么样。

阿依乌且的这付神态,把刘劲松搞得哭笑不得,但他也不好再发脾气,只好当着没事似的又接着说:“一开始,我们还做得很小心,而且还能屡屡得手。你们想,谁又会想到我们几个竞然是工地的内鬼呢?可时间一长,我们就发现,一个晚上冒着危险费了好大的劲弄点钢材水泥,结果却被当成废品给卖了,而且也搞不到几个小钱。于是,我们三个一合计,要搞就搞一把大的。”

“都说人无横材不富,马无夜草不肥。看来你们的思路是对的。”作为搞毒品生意出身的张阔,对于发横才这事他最深有理会,便带着一种欣赏的口吻鼓噪了一句。

“说实话,究竞怎么搞,搞多大的事,其实我们三人一点底都没有。要知道,我们书读得少,又是泥腿子,也没什么谋划。于是啊,一有空,我们三人就满街闲逛。终于有一次,当我们经过一家商店的门囗时,恰好碰到那老板坐在柜台那里数钱。啧啧啧,一看那么一沓红红绿绿的票子,当时我们眼睛都红了,于是就寻思着怎么把这些钱占为己有。也就在当晚,我们小酒一喝,决定就搞这家店铺。”

“那你们有没有事先踩点?”对于这种行当,张阔简直就是轻车驾熟。

“踩个卵,我们是临时起意的。但不过呢,就在下午4点多的时候,我们就蹲在离商店不远的一个小馆子里。直等到天黑,见那老板准备关卷闸门打烊时,我们便装成买东西的顾客冲进了店里,那老板见我们几个来者不善,便说他要关门不卖东西了,可这时已经晚,了,说时迟那时快,不待老板的逐客令下完,只见刘阿牛早已冲到了老板面前,双手一把卡住了他的脖子,而李细猪也旋即把卷闸门反拉了下来。”

“那当时老板没有大叫反抗?”肖恒也忍不住地问了一下。

“你笨啊!脖子都给掐住了,他能叫得出来吗?”刘劲松好笑似的望了肖恒一眼,又说:“也该那老板倒霉,刚好店里有卖尼龙绳,于是我们顺手拿了一根,像捆猪似的把他捆得死死的,为了防止他叫出声来,我们干脆在他嘴巴里塞了一条主巾。”

“这叫以防万一,看来你们几个是自学成才。”张阔也来兴趣了,毕竟他最关心的就是案子的过程。

“什么自学成才,是现学现用。”刘劲松纠正道:“当时也只能那样了。”

“那后来呢?”张阔恨不得一口气把案子听完,可他的嘴也却又不允许他这么做。

“后来,后来事情就搞大了。”说到这里,刘劲松又用那满是油腻的囚服擦了一把脸上的冷汗,然后心有余悸似的又往下说,不过这时的声音也放低了很多:“可就在我们正准备翻箱倒柜的时侯,这时忽然从店铺后面的房间里传来了一个很脆弱的声音,很显然,我们在外面的动静似乎已惊动了里面的人。后来我们才得知,那声音是老板娘的,恰好那天她生了重病,正睡在里面房间里养病。”

“这我知道,很多店铺,一般是前头卖东西后面睡人,也有的在半腰隔了一个隔层。”张阔又开始卖弄起来。

“我们一听后面有声音,顿时吓坏了,生怕她知道了会报警,于是我们三人便相互使了个眼色,便蹑手蹑脚潜进了里面,随后把那生病的老板娘也从床上拉了下来,为了保险起见,也像她老公一样捆塞得严严实实。谁曾料到,在捆那老板娘的时侯,她突然冒出来这么一句:“我在前边的工地见过你们,你们赶快把我放了,要不然我会报警抓你们的。”这下好了,我们一听当时都被吓得不轻。本来,按我们原本计划,只是想搞点钱,没想到钱还没搞到人却被这老板娘认出来了。

“那你们怎么搞?”也不知道是谁,着急地问了一句。

“你说怎么搞?毕竟我们是做贼心虚,怕事后这老板娘真的会报警,何况她也的确知道我们的藏身地点,那这样一来,我们三个人可全完了。于是,领头大哥刘阿牛铁青着脸做了个砍头的手势,决定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把人给做了。”

“刘老大,那你们是怎么动手的?”阿依乌且好像很关心似的,紧盯着刘劲松急切地问。

“凭良心说,我们也是头一回做这种事,可当时又情急,个个都像着了魔一样失去了理智。”刘劲松也不直接回答阿依乌且,于是咽了一口口水后又接着他的下一段:“但怎么把一个大活人弄死,说实话,我们谁也没主意。但不把受害人弄死吧,到头来我们自己又会死。正在我们几个举棋不定的时侯,谁知那被捆着的老板娘忽然开始抽搐起来,只见她脸色发青,两眼翻白,一付痛苦的神情在地上滚来滚去。也许她病得很重,也许她是被嘴巴里的毛巾塞得透不过气来,也许她经过了这么一番折腾,再也许她是惊吓过度,反正,她滚了几滚之后便两脚一翘,当场就没了动静。”

“那老板当时知不知道他老婆死了?”阿依乌且又问了一句。

“当然知道,他一见他老婆躺在地上不动了,就激烈地挣扎起来,那眼神啊,保证你见了之后一辈子都忘不了。无奈之下,刘阿牛决定不留活口。可说到杀人,我们几个还真没那个胆量,但不杀又不行,于是我们一致决定把灯熄了,三个人一起动手,如此一来,我们三个都有份,谁也逃不了干系。”

说到这里,刘劲松望了望几个听得津津有味的人后,这才又开始往下讲:“可是真正等灯一熄,我突然只觉得背脊一凉,头发也像触了静电一样根根倒竖了起来,于是我像疯了一样,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冲到门边便把卷闸门拉了起来。他们俩个见我临阵脱逃,先是一愣,随后就反应过来了,接着风似的跟在我后面跑了出来。但不过,他们出来时还是不忘把卷闸门拉了下来。”

“那你们当时搞到钱没有?”阿依乌且用手抹了一把吃得油兮兮的嘴巴又问。|其实,在刘劲松讲他案子的时侯,他一直在不停地吃他的鸡肉,这会刚有空,他又接着抛出了他的第二个疑问:“那照你们这么说,你们三个都没亲自动手杀人啰!”

“人都死了,还搞个鸡毛。”在回答完阿依乌且提出的第一个问题后,刘劲松稍稍迟疑了一下,似乎在思考着怎么回答阿依乌且提出的第二个问题。末了,他对阿依乌且说:“还真被你说准了,我们三个都没杀人。不信,你看看我的判决。”

“这我们信,判决就没必要看了,如果你们当真杀了人,估计政府也不会让你们活到现在。”对于一些基本的法律常识,肖恒这几年在仓里也学了不少。

“不过,虽然我们没有杀人,可那老板和他老婆的死却跟我们有直接的关系。”刘劲松说到这里,眼睛里竞然浸现出一点亮莹莹的东西来。看得出,他有点內疚:“唉,这是血债呀,这几年我的艮心一直受到谴责。”

“听你们这么一说,个个又没动手,那老板是怎么死的?”王显富似乎很关心老板如何死亡的原因。

“妈的,也该我们倒霉,后来经法医鉴定,两名受害人都是因为窒息死亡的。说得更貝体一点,老板娘是因为过度惊吓心脏猝死;而老板呢,是我们大意出事,由于那时我们急于逃跑,以至于忘了拔掉塞在他嘴里的毛巾,就这样,他给活活憋死了。”

“我有个问题,一直百思不得其解,就是你们这案子都做了这么多年了,后来又是怎么给公安查出来的呢?”王显富又接着追问。

“你问得很对!说实话,案子都过了十几年了还被公安抓获,这一点连我都感到很纳闷。再说当时在现场又没人证物证,也没有明显的指纹痕迹。你们也知道,在那个年头,公安的刑侦技术也远远没有现在这么发达。为此,我还一度怀疑我们三人之中有没有内鬼。可转念一想,又觉得根本不可能,因为换作是谁也不会把自己犯的事告诉公安,何况这还是杀头的命案,除非他真的不想活了。”刘劲松皱了一下眉又接着说:“这个谜一直到了后来被审讯的时侯我才解开,那审讯的刑警告诉我,说当年法医在给那老板做尸检的时侯,在他的指甲里抠出了一团东西,经过化验,才知道那是人手臂上的一块皮肤。也正是根据这条重要的线索,由此公安推理,这块小得连肉眼都难看出来的人体组织肯定就是凶手留下的,可那年头DNA测试水准还没那么高,所以这案子才一直被拖了十几年。”

“这叫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刻未到。”阿依乌且这时已哨完了最后一个鸡屁股,又开始卖弄起他的小聪明起来:“唉,都说人在做,天在看,看来这话一点也不假。”

这次,刘劲松并没有指责阿依乌且,而是继续讲他的:“后来事实证明,公安的侦破方向是非常正确的,原来,那块人体组织是刘阿牛手臂上的,由于他在捆绑老板的时侯,被那老板给抠了一小块,加之当时又很紧张,因此刘阿牛也根本没有注意到这一点,哪料,就是这么一个小小的疏忽,竞然导致我们三个都在阴沟里翻了船。十一年后,公安就是通过这块皮肤组织进行DNA比对,才最终锁定了刘阿牛,之后又顺滕摸瓜才把我们一网打尽。”

“还真是想不到,这案子还真挺玄乎的。”王显富不无感慨地说。但随即他又说出了他的不解:“我还有一事不明白,就是公安早十几年就把你们抓获了,为何法院到现在还没有下达终审栽定?”

“一句话,检察院和法院还是不能确定我们谁是真正的凶手,因为是间接过失致人死亡的,尽管案子已被认定了入户抢劫,但杀人行凶是乎说得有点过。最终法院也没办法,于是根据我们三个年龄的大小,把刘阿牛和李细猪判了个死刑,而我最小,则只判了个死缓。”

“那你们为什么在看守所被羁押了十二年多,法院却迟迟没有执行呢?按理说,刘阿牛和李细猪早就打靶了。”肖恒也有些疑感。

对于肖恒提出的问题,刘劲松摇了摇下头后,只好道出了实情:“还不和上次的悬赏通告如出一辙,这刘阿牛和李细猪见被判了死刑,便一边不停地申诉一边不停地检举,就这样一直拖一直改,直到今年一月份,二人才先后由死刑改为了死缓,而我却被保持死缓不变。也或者说,三人之中只有我最不值,他们十几年捡回了一条命,而我十几年差不多送了一条命。”

“那照你这么说,只有你最冤了,唉,在看守所里白坐了十二年。”张阔装得很懂似的对刘劲松说:“听说死缓无期在看守所里不管呆多久还是死缓无期,而且一天刑都没得减,只有送去了监狱才有减刑的机会。”

“这个不用你说,恐怕全天下的人都知道。”刘劲松有点不屑地答道:“在这里呆十几年倒还是小事,最主要的是看不到我的家人。每每看到她们寄来的相片时,我就特别不是滋味,。现在我都快接近五十了,却还有这么长刑期,唉!也不知有没有命活出去。”

“那嫂子有没有和你离婚?”也许真是同病相连,这次,肖恒对于刘劲松和他老婆的事问得非常小心奕奕,而且从语气中看得出他非常关心。

“你问的是我老婆吧?”刘劲松一听肖恒问起自己的老婆来,登时就来了精神:“也不知道是不是我上辈子捡了牛屎运,这辈子居然找了一个这么好的老婆。打从我进来了以后,家里里里外外都是她一个人抓,不仅要上管老下管小,而且每月都还要寄零花钱给我,这些年家里不是她顶着,说不准我早就死了。”说到这里,刘劲松突然站了起来,然后卷起自己的裤腿,指着自己两条光秃秃的腿说:“你们看,这十几年把我坐得两条腿上的衣毛都掉光了。”

大家一开始离得远还有点不相信,可等他们凑过去看时,这才发现刘劲松说的一点也不假,只见他两根细麻般的腿光滑得如同沾了白灰面的杵面杆一样,从大腿到脚踝处,不要说衣毛,哪怕一根细小的毳毛也找不到。

“还有腋肢窝,阴毛,就连胡须也没几根。”刘劲松越说越激动,为了证明自己有没有说假话,他竞然想把裤子也脱下来。

“算了算了,”肖恒见刘劲松竞然要来真格的,于是赶忙制止道“刘兄,我们相信你,毕竟在这黑屋子里幽禁了这么多年,在生理这方面我也是深有理会的。”

“唉,一朝犯法,却要用一辈子来还,真是越想越不值呀!”刘劲松说着说着,竞然要哭了。

“刘老大,要看开点啊!大伙儿不都说,三年五年不算多,七年八年刚刚好,判个无期当养老么?”阿依乌且又开始发表他的高见来。

“好啦,不扯这些冒用的。对了,都快晚上点名了。这样吧,阿依乌且,麻烦你收拾一下。”刘劲松说完后就开始起身了。

“还收个鸡毛,连骨头渣都吃光了。”阿依乌且边收拾边嘟囔着:“不过这纸皮的桌子不能搞烂了,说不定下次还要用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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