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文学网
  1. 少年文学网
  2. 其他类型
  3. 遗忘世界之涅槃重生
  4. 第15章 会见律师
设置

第15章 会见律师(1 / 1)


返回监仓后,肖恒的心情很久都难以平静。他怎么也没想到,才几年功夫不见,父亲竟然会变得如此憔悴,人老了许多不说,而且又呆滞又木讷,这与之前的他简直判若两人。看得出,父亲这几年过得很不好。

固然,父亲过得不好那还只是一个方面,更令肖恒隐隐感到不安的是,他的身体状况似乎也不容乐观,从他这次的举手投足来看,都好像显得那么力不从心。很显然,那是只有一个疾病缠身的人才所具有的特征。

“难道是父亲的旧病又复发了?”可当这个念头在脑中倏忽一闪的时候,随即又被否认了。不,不可能!曾经健硕如牛的父亲又怎么会有病呢?肯定是自己很久没有见到父亲了,所以才会产生一种错觉。

除了父亲的身体状况外,另外还有一个特别微妙的细节,一时也让肖恒久久都难以释怀。

原本,肖恒去17仓看望父亲时,张管教和17仓的朱管教事先并没有通知父亲。也就是说,父亲是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被儿子看到的。然而,也正是这么一次特殊的会面,父亲对他的儿子竟是如此心心念念的。从他几次拼着老劲翘首踮足就可以看出,当时的他想儿子想得有多厉害。

说真的,在肖恒还没下达判决之前,肖恒并不是没有想过父亲,可就在收到死刑判决后,他的思想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这么说吧,有那么一段时间,他甚至还希望父亲能在自己的前面死去。尽管过后也承认,自己的这种想法是龃龉的,也是非常大逆不道的。说得严重一点,就是有悖人伦。然而,一旦这种荒唐的念头在脑中生根发芽后,想要把它铲除却很难,反之,俞想铲除俞是疯长得快,这让肖恒一度陷入了极度的矛盾和自责中。至于自己为什么会产生这种念头,他则把它归咎于他爱父亲其实更胜过爱自己的原因。也正因为这样,肖恒才觉得,与其自己死在父亲前面让他承受漫长的痛苦,那倒不如父亲死在自己的前面更为省心。往细处一点说,如果某天自己被执行了死刑,自己大不了一了百了,可父亲昵?他能承受得了吗?何况他判的还是无期。试想,一个年近六旬的老人,不仅要在狱中经受数十年的煎熬,而且还要承受失子之恸的折磨,那等于他一个老人家要承受双重痛苦,这也是肖恒为什么会产生这种荒唐念头的所谓理由。

为这,肖恒也不止一次拷问过自己的良心,也为自己这种卑鄙的想法感到无地自容。直到有一次,他碰到了一个为求活命而锲而不舍的死刑犯,他对肖恒说,不管怎么样,好死不如赖活,不到死的那一天,就要多呼吸一下人间的空气。这句话让的确很受用,打从这之后,肖恒也就慢慢想通了。是啊,人是个实体,惟其活着才有存在的价值感,而所有的悲欢苦乐在鲜活的生命面前是如此的微不足道。不管前面横亘着多少苦难,活命才是最重要的。何况父亲也是人,一个有血有肉有思想的人,既然是人,他就有想活着的权利。而也正是从这时起,肖恒便逐渐打消了这种肮脏的念头,继于对父亲的爱也越发真挚浓烈了。

大约过了一个月,正当肖恒还沉浸在见到父亲后的喜悦之中时,这天刚吃过早饭,张管教又来找他了。

等出了监仓,肖恒才知道,原来是会见律师。当时肖恒只觉得心头一紧,还以为是对自己有什么不利的事。但很快,他就反应过来了,既然律师选在这个时间段来找他,那么其理由也就只有一个,那肯定是跟他的案子有关。照这么说来,他上次向高院提出的申诉肯定有了点眉目。虽然到现在他还不敢确认案子是不是改判了,最起码律师的到来多少给他燃起了一点希望。更何况这孔律师还是老家的一名本土律师,即便申诉的事落空,但至少也可以顺便了解一些家里的情况,就比如妻子闹离婚的事。

律师会见室就设在看守所一进门的左侧,再过来几间并排的房子则属于管教们的集体办公场所,与之管教办公室毗邻的则是留医室和新进疑犯的专用体检室。

肖恒还清楚地记得,当初自己从分局被移送至看守所后,最先接触的就是这间体检室。说起进看守所的那会,这里不得不顺便提一下发生在肖恒身上的一件往事。

我们在前面已经知道,肖恒父子俩是在案发不久后被公安抓走了。可不巧的是,由于当时事发深夜,肖恒父亲肖德生仅仅只穿了一身睡衣,而肖恒也恰恰那天身上也没带现金。因此,当他们父子俩被押送至了分局后,可以说是身无分文。好在分局管吃管喝,没钱也能照样过。然而两天后,当分局把他们父子俩移送到了看守所时,这麻烦事也就来了。

在看守所门口,当那名押解他们的刑警问肖恒父子俩身上有没有现金时,肖恒父子俩一下子给整懵了,还以为这刑警会像如来佛祖座下的阿难索要人事。哪料后来经过刑警的一番解释,才知道进看守所要自备零花钱。

而那刑警在几经询问后,才得知肖恒父子俩身上确实没有一分钱。于是,那刑警想也不想,二话不说便从自己的兜里掏出皮匣子来,当即把里面仅有的两百元现金递给肖友生,还说::“这两百元钱你们先拿着,里面要用。”这边的父子俩当时感动得不得了,并千恩万谢说以后一定会还上。可那刑警却摆了摆手说:“不用了,这点钱就当我私人帮你们救急吧,你们刚进去,也需要零花钱买日常用品,先拿这钱撑几天,到时我们会尽快通知你们家属的。”说完后,便趁去帮肖恒父子俩办入所手续时,果真以肖恒父子俩的名义给他们每人存了一百元钱。

进了看守所后,肖恒才发现,在里面没钱还真不行,且不说加菜买早点,单就日常用品也需要开销,好在刑警那一百元钱帮自己度过了将近一个月的难关,如果不是那一百元钱,说真的,肖恒还不知怎么去熬那几十天。

都说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当然,肖恒也不是个不懂得感恩的人。对于刑警的雪中送炭,他可以说是没齿不忘,即便是后来见不到家人,他也曾好几次托付前来办事的孔律师,要他无论如何也要帮自己把这个人情还上。可令肖恒万万没想到的是,那位好心的刑警非但不接受还钱,反而失口否认自己压根就没有帮过他们的忙。这下子反倒让孔律犯难了,不过他毕竟是律师出身,脑瓜子好使,于是他干脆支了个法子,叫肖恒的姐姐肖露以邮汇的形式直接把钱汇给了分局,至于那刑警收到没有那就不得而知了。当然了,肖露在汇钱的同时,还不忘附带了一封感谢信。

虽然这件事已过去了这么多年,也许那位曾经帮助过自己的好心警官已调到别的分局去了。可是,每当肖恒会见律师或者开庭经过看守所那道大铁门时,他总会不由自主地产生一种感激之情。尽管他也知道,自己作为一名疑犯与公安属于对立面,然而这位刑警的好心帮助却己远远超出了警囚的关系,甚至在无形之中二者之间已建立了一种人性的枢纽。可以说,这件事也成了肖恒人性转善的发韧。

当肖恒来到律师会见室后,这时的孔律师早已西装革履坐在对面了。通过透明的玻璃,肖恒注意到,孔律师今天的气色非常好,而且他为了这次办事还特意在他那并不是很多头发上打了些摩丝,看上去不仅油光发亮,而且纹路分明。至于用的是什么牌子的,这肖恒就不得而知了,但不过从头发定型的情况来看,他肯定是花了不少的钱。

“肖恒,最近在仓里还好吧?”一拿起电话,孔律师就迫不及待开口了,这也是他每次来会见肖恒时唯一的一句开口白,而且也是百说不厌。

“嗯,还好吧!谢谢孔律师又跑老远来看我了,我家里还好吧?”和孔律师一样,肖恒的回答也是一成不变。

“没,没事,你家里还是老样子。”孔律师在回答完这句话后,觉得是时候对肖恒谈一下自己来这里的目的了。于是,他把脸侧向了一边,然后用手捂着嘴巴优雅地咳嗽了一下,等完成这个动作后,他这才开始接着往下说:“我这次来,就是关于你上次向高院提出申诉的事。”

果然是这样!但肖恒并没有说出来,只是在电话这头一声不吭。

“不过很遗憾,又被高院驳回了。你看,”见肖恒不出声,孔律师也不介意,一边说着,一边歪着头把话筒夹在肩膀上,然后腾出双手在他不知用了多少年的公文包里翻找着那份被驳回的文书。

“不用找了,这结果早在我的预料之中,就算给我我也不要。”肖恒耸了耸肩,作了一个无所谓的样子后又补了一句:“驳回就驳回,大不了一死。我之所以上诉,还不是为了我父亲,他判得太重了。”说到这里,肖恒就把话打住了,但他并没有把自己上次见到了父亲的事告诉孔律师。

“是,是判得有点重!”孔律师这时脸红了,人也显得很尴尬。因为当初肖恒父子俩还没被判之前,他就曾拍着胸脯向肖恒保证过,肖德生最多只会判个十年左右。哪料一纸下来,居然被判了个无期。为这,他本着一个律师的职责,也曾引据论典为肖德生辩护过。可惜的是,他每辩一次就驳回一次,而法院的理由也很简单,那把刀也就是凶器,上面就留有肖德生的指纹。要说肖德生没有杀人还真有点说不过去,毕竟这是铁打的证据。

“那孔律师,我再问你一次,我父亲还有没有机会改判呢?”见孔律师满面羞愧,肖恒明知这句话肯定又会戳到他的痛处,但为了父亲他又不得不问。

“这个呀,唉,怕是有点难啦!”出乎肖恒的意料,这次孔律师总算交了底,说完后,就定定地望着肖恒,那意思就好像欠了肖恒父子俩一个极大的人情似的。

“改不了就改不了,何况这事也不能怪你,毕竟你也尽力了。”肖恒一听希望已然破裂,不免有些悲观起来:“且不说我父亲,连我自己都作了最坏的打算。就在前不久,我还在遗体器官捐献书上签了字,反正在生危害了社会,就当死后为社会作一点弥补吧!”

“肖恒,你也不要这么灰心,况且事情没有走到这一步,还不至于糟糕到了极点,说不定会峰回路转的,所以你要想开一点,应该乐观去面对。”见肖恒满是沮丧,孔律师只好好心安慰道,就仿佛他现在不是一个律师而是一个心理咨询师。

“啊,对了,孔律师,我姐她人来了没有?”直到这时,肖恒才想起了肖露,因为以前她都会和孔律师一起来的。

“你姐呀,她正在外面候着哩!”孔律师见肖恒不再追问案子的事,就好比心里拿掉了一团棉花,整个人顿时也变得明快了起来:“昨天我们就从老家赶过来了,这不,刚扒了几口饭就过来看你了。”本来,肖恒是有一名公益律师的,可肖露却不放心,偏要在老家花钱请了这孔律师,而且每次也会和孔律师一起来,只是肖恒父子俩还没有结案,所以她每次来了之后只能在外面坐冷板凳。

“那我姐这次有没有带什么话给我?”肖恒一听姐姐就在外面,顿时喜形于色,连眼睛都开始发亮了,说起话来也像放连珠炮似的:“她肯定有,对不对?孔律师,快告诉我,她说什么了?”

“嗯,嗯——嗯,”显然,孔律师被肖恒问急了,他在连续嗯了三声后,双眼也像梭梭子一样滴溜溜地向四周扫了扫,然后压低声音对肖恒说:“嘘,小声点,这里有录音。”

这边的肖恒自然会意,点了点头表示他知道了。

“肖恒,我看不如这样吧,到时我把这份驳回的文书转交给你家里。”因为又回到了自己的老本行,孔律师便悬崖式的把语音提高了几个分贝:“至于还要不要申诉,到时我会看情况而定。”

“那你最近到过我家里没有?”对于孔律师又说要走什么法律程序肖恒可不感兴趣,他现在最急于的就是想了解家里的情况。

“端午节前去过一次,正好碰到娭毑用蓼叶包粽子。嘿,她那气色精神比我都还要好。”孔律师用普通话说着说着,不知怎的又切换到土话上来了。他这人就是这样,每逢激动的时候,随之乡音也就暴露无遗,这就好比一个喝酒喝上头的人一样,一旦喝高了就会原形毕露。

“还真让你费心了!”肖恒见母亲身体无恙,心情也舒畅了起来。不过,他对孔律师半生不熟的普通话可是一点也不敢恭维。

“哪里哪里,不过份内之事。那次去你家里,你娘还硬塞了一串粽子给我了呢!”孔律师也顺着肖恒的喜劲开始夸起肖恒的母亲来:“一开始我死活不收,但拗不过老娭毑,最后我只好收下了。唉,多么和蔼的老人家。”

“那你当时也应该看到了我小孩吧?”趁孔律师在兴头上,肖恒不失时机又问了一句。

“那天你小孩好像不在吧,我只看见你娘一个人在那里忙。”孔律师说完这句话后就起身开始整理公文包了,等整理完毕他又睃了一眼手表,然后对肖恒说::“会见的时间到了等会我还要去见一下你的父亲,有什么情况我下次再来。”

“我爸他...”本来,肖恒想把父亲的身体状况告诉孔律师,可转念一想,又怕自己说漏了嘴,到时孔律师会知道自己见到了父亲,那可不是闹着玩的。于是只好把到了嘴边的话又硬生生的咽了回去,接着改口说:“他身体不管好不好,都不要告诉我娘和我姐,我怕她们担心。”

“这我知道,你放心,我会拣好的说。”听肖恒这么一说,孔律师当然心领神会,便爽快地答应了。

“还有,等下你出去后,麻烦你告诉我姐,就说我妻子来信要跟我离婚了。”冷不丁,肖恒又来了这么一句。

“哦,有这回事?”孔律师感到很惊?,但随即想了想对肖恒说:“肖恒,说实话,对于你们夫妻之间的事我不知道该讲不该讲,还在我没有考取律师资格证的时候,那时我还只是一名法律工作者,对于这种家庭情感纠纷的民事案我就接触过不少,但不过像你们这样的事我还真没碰到过。但我作为一个中间人,我劝你还是多为你老婆着想,毕竟她还那么年轻,而你呢?我不说你也清楚。所以说你要学会换位思考。唉,与其不舍,还不如成全,遂了她的心愿,对你对她未毕不是一件好事。男人嘛,就该有点度量,何况你们还有小孩。”

“孔律师,我这么对你说吧,就算我老婆不说离婚我也要她走,只不过这事来得有点突然,让我一点思想准备也没有。”肖恒也不拐弯,直接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我看不如这样吧,等下我会把你们闹离婚的事告诉你姐,但千万不能让你妈知道,我担心老人家受不了,还有你的小孩,”孔律师故意停顿了一下,继于摆出一付律师的范儿来:“依照我国现有法律,由于你在看守所,也就失去了对儿子的监护权,而你外面的老婆,则顺理成章成了你儿子的监护人。如果你们真的离婚,怕到时对你有所不利,法院肯定会把你儿子判给你老婆的,这就需要你作好心理准备。”

“啊,有这么严...”肖恒正要往下说,忽然电话中断了,无奈之下只好放下了话筒。

而对面的孔律师这时也已起身了,隔着玻璃还在不停地对肖恒比划着,那打了摩丝的头发,那满是关爱的眼神,还有那浓浓的乡音,一时让肖恒想哭都哭不出来。


设置
字体格式: 字体颜色: 字体大小: 背景颜色:

回到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