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生来到了我在郊区租的房子,他说这是个清修的好地方,我说你如果喜欢,咱俩就换着住一住,他又开始拉东扯西。
桌子上自左及右放着四件:官印、散了的竹简与两支牛头鹿角金步摇。
我手上则是两张自己打印的图片,一张金叶上的“澄象”,一张棺材上的“澄象”。
我们认为专家多半也不晓得其中的缘由,只是觉得这字有些象形,叫“澄象”又恰好谐音,所以才盖棺定论。
这一年来我早就把竹简官印一类的东西抛之脑后,它们都被我放在一个上了锁的柜子里,若非马生的电话,我现在应该在搓键盘。
“这些符号里肯定有古汉字的影子,不然我不可能觉得有点看得懂,但又不知道具体的意思。”马生自言自语。
他好歹之前也是文科生,虽然后来学了会计,但对于文字,多少还有些敏感,想必金步摇被这财迷摸了个遍,否则他也不可能一眼认得出棺材上的文字就是金步摇金叶上的文字。
我又轻轻抚摸了一下具有“澄象”纹路的那片金叶。
那是两部分,好像是两个字,但因为结构很复杂,好像又是四个字,或者更多。
每一部分是类似古汉字的结构,上头又加盖着一些魏碑体,除此之外就是类似阿尔泰语系的小枝节,像是缝合的一种语言符号。
看来马生是和这金步摇揉搓惯了,直接上手把十六片金叶都摘下来,道:“怕啥,拿下来看。”
金叶是缠绕在鹿角上的,因此每四片都穿在同一条细细的金丝上,共四条。
我把十六片金叶上的文字符号都照猫画虎的写在一张a4纸上,马生则在沙发上玩着手机,和我吐槽新出的英雄伤害越来越高。
我懒得理睬他,一直盯着那张a4纸,过了一会儿,我踹了马生一脚,让他别玩了。
我告诉马生,这些怪异的四不像,每片都有点相似的地方。
“比如这四片,最底下的古汉语结构应当是先秦那个时期的,而这十片,看字体有点像汉代的,还有两片,最底下隐隐约约的是魏碑体。”我给马生解释道。
马生似懂非懂,我告诉他,也就是说这十六片金叶不是同一个年代的产物,或者说上面的文字不是同一个年代的。
“但是它们使用的规则是一脉相承的,都是使用当时的不同文字进行了符号叠加,覆盖成四不像。”我继续说道。
我将具有相似之处的金叶放在一起,又绘制了一张a4纸。
我只能估计出个大概,至于其他的,也无从下手。
马生和我说他一早就觉得这东西不太像北魏将军能拥有的,原因并非金步摇价值连城,而是金叶上面的镂空雕刻,实在是巧夺天工。
而且如今看来,牛头鹿角金步摇没了缠绕在鹿角上的金叶,这才是纯正的北魏风格。
牛头鹿角雕琢的精细程度远不及金叶。
马生突然提议把金叶留下,金步摇干脆卖掉算了。
看着那对冥器,我点了点头,卖东西都是马生的活,我不管,毕竟他抽六成。
既然琢磨不出来太多,我们就把视线转移到官印和竹简上。
官印是纯正的魏碑体,我能看懂些,竹简有点中原风格,也能看懂一点,但看懂的好像只是些没用的,不过起码可以肯定的是这玩意是汉字没跑。
“这样,如果我猜的不错,官印确实只是公事公办的身份象征,竹简则记录了不少,咱们得想办法搞清楚。”我对发呆的马生道。
马生不知道在想什么,嘴里流出一大滴口水,滴在我的沙发上。
我推了推马生,待他回过神,又费口舌说了一遍,马生建议我去图书馆大海捞针,我则让会来事的马生买些水果牛奶去拜访一下自己能力范围内能触及到的相关人员。
后来我在阴山省的省级图书馆泡了两周,又去了趟文川的博物馆采风,对比了出土的石碑翻译,看懂了铜官印上的七个字。
“孝文镇边奉天诏。”
根据官印大小,可以判断出这位墓主人确确实实是个镇边的小将军,官儿也不大。
我翻阅了很多书,这种说大不大,说小却又有点儿油水的官职,找不到具体人名。
看来官印和没了金叶的金步摇一样,没啥用,希望自然落到竹简上。
马生负责去首都的拍卖会,拍卖了官印和两支无金叶的金步摇,这种拍卖会大家都懂,因为我们的东西估价没有破千万,主办方也没问出处。
马生硬拉着我,说是去见世面,我们两个用了假的身份证,参加了拍卖会,他叫刘生财,我叫习一。
我是第一次参加这样的拍卖会,里面形形色色的人,我们是卖家,坐在二楼雅间里,马生似乎上辈子是个饿死鬼,把免费的东西都吃了。
服务生只当我们是拆迁的暴发户,没见过世面。
拍卖会叫价虚高,我们也不担心,最终一对金步摇被位老头七百万收走了,除却手续费,到手六百三十万。
官印则被博物馆的人花三万块收了去。
“我操,这也太不要脸了,有背景,知道没人敢和他抢。”马生骂了一路。
回来后我与房东买下了这座郊区的小房子,又买了门前的一小片荒地,等房东把手续转给我,我连屋带院又翻新了一次。
中途发现了房东的结婚照,我突然想到自己的状况,不由得叹了口气,随后开车还给了房东。
我们约定在接下来的两个月,马生继续拜访类似历史老师一类的人物,而我继续泡在图书馆寻找有关竹简上文字的信息。
我又给那竹简排了顺序,算上模糊不清的第一简四个字,总共二十六简。
保险起见,我又拓印了一次,原本竹简连带十六片金叶都放在带锁的柜子里。
房子装修后,我打了一间地下工作室,美其名曰搞创作,而地下室的地板下,便是这两样东西。
“中间这俩字泡了水,根本看不清啊,到底是山什么什么约。”我念叨着第一简。
好在后面的内容没怎么受水。
我给毕业后读了历史学硕士的一位王同学发了其中几个字,但不是拍竹简或拓印本,而是手抄的图片,我说这是去首都旅游时偶然看到的篆刻。
我想旁敲侧击一下,也好缓慢进行着,王同学告诉我,他研究的方向是东古历史,主要偏向古印度。
不过那几个字他认识,也就告诉了我,于是又近了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