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手！”
原本以为吐血一事能够糊弄过去，然而就在莫远准备离开时，突然顿住，目光诧异地落到白银的手臂上。
白色妖异的鳞片在皮肤上逐渐显现，从手臂一直蔓延到手背上，莫远惊诧地看着这一幕，再抬头时神色更是大变。
他的瞳孔中倒映出白银此时的模样，脖子，脸庞上不约而同显现出鳞片，尤其是那双竖瞳，让人不寒而栗。
“你是妖怪？”
因为受了伤，白银妖力大损，竟然连原形都逐渐控制不住，猛然惊觉的莫远连连后退几步，远离白银。
“秉初师兄带回来的居然是只妖怪，你的眼睛……难不成你就是杀害师父的凶手？！”
这莫远看着憨憨傻傻，没想到一下子就猜中了真相，白银试图否认，可喉咙仿佛被人死死卡住，说不出半句来。
他的沉默放在莫远眼中无疑就是默认，前脚师父就被妖孽杀死，后脚就爆出白银是妖，这世上哪有那么凑巧的事。
霎时，莫远眼中迸发出惊人的恨意。
“你骗了师兄，杀了师父，你这妖孽我要让你偿命——！！！”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白银仓皇躲开莫远的攻击，牵扯到伤处，脸色顿时一阵青一阵白，现在随便一个人都能轻易惊扰到他的心神。
一旦有了软肋，做任何事都会瞻前顾后。
白银不禁有些恼火，被人掣肘的感觉很不好受，他甩手一击直接将莫远打晕了过去，但手下留了情，没有伤他的性命。
等这儿重新恢复平静，白银脸色苍白捂住心口，咬紧牙关，调动体内的力量修复身体，直到身上的鳞片和眼睛逐步恢复正常，才脱力地靠在护栏上喘息。
看着倒在地上昏迷过去的莫远，他不禁自嘲笑了下，一切都乱套了，事情非但没有解决半点，反而朝着愈发严重的方向脱轨。
“杀了他，就不会有顾虑。”
“杀了他，你所期盼的平静就不会被打破。”
“你究竟在做什么？想爱却不敢爱，想恨却又下不了手，就这么停在原地，我没见过比你更懦弱的妖了。”
虽看不见人，怜人的声音却如幽灵般时时刻刻缠在身侧，每一句都残忍地扎在白银的心脏上。
“滚！”白银几乎是从牙缝中咬出这个字。
他何尝不迷惑，一次次质问自己究竟在干什么？可对着祁夭夭，白银却是无论如何都下不去手。
爱恨交织，他多希望是自己认错了，白银不止一次怀疑，如此笨拙又赤诚的祁夭夭怎么可能会是伪善又残忍的许仙，转世后当真就不是同一人吗？
如果当真不是同一个人，那他所受的苦，从雷峰塔下逃出的意义是什么？
不过是没了记忆……不过是没了记忆……许仙凭什么忘了这一切高枕无忧？
这不由让白银想到付容和温予然之间的爱恨纠葛，同样的境地，付容最终向爱低了头，可换回的结果呢？
上辈子被她利用，这辈子被她欺骗，见音被束缚在世家多年，承受着每一个亡魂带来的痛苦，对自由的渴望几乎是达到了执念的地步。
而付容撕开了这条欲望的口子。
见音用付容的爱赌一个下辈子，最终她成功了，从被献祭的命运中彻底逃脱，换来生生世世的自由，只靠着一个人的爱。
白银猛然惊觉，这不就是他和祁夭夭命运的翻版，温予然后世无忧，可付容却下了地下司，永不见天日，他突然意识到爱是件多么恐怖的事情。
至少他想要得到的不能在这里中断。
“我不欠他。”
“怜人，我需要你帮我。”白银看着晕过去的莫远，眼中闪过一丝阴狠。
闻言，暗处的怜人嘴角露出得逞的笑容，她并不意外，正所谓爱恨就在一瞬间，爱只是滋生恨意更加疯狂生长。
“你想要我做什么？”
——
夜色如墨，万籁俱静之中，只余远处偶尔传来的几声夜鸟啼鸣。
道观内，烛火摇曳，昏暗而冷清的光线洒落在古朴的前庭中，夜风穿堂而过，催动悬在庭间的铃声，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檀香，那是为即将举行的招魂仪式准备的。
祁夭夭带领观中七位修为较强的弟子，盘坐在师父的身体四周，其余人在外围护法。
随着子时悄然临近，道观内的气氛愈发凝重，众人各持法器，眼神无比坚毅。
夏唯在旁紧张地屏住呼吸，严阵以待，他平日懈怠，总是蒙混过关，实在帮不上什么忙。
忽然，他朝四周扫了眼，没见到莫远的身影，他之前说身体不舒服在房间待着，到这个时候都没来，夏唯心里隐隐察觉到不对劲。
可现在师父的事情更要紧，不容他多想。
终于，子时的钟声在寂静的夜空中响起。
随着这声钟鸣，道观内摆阵的八人不约而同地深吸一口气，随即闭目凝神，开始催动体内的法力。
只见他们双手结印，口中念念有词，古老的咒语飘荡在空气中，与天地间的灵气产生共鸣。
随着法力的涌动，道观内的空气似乎都为之震颤，法器在他们的操纵下，散发出温暖而耀眼的光芒，将整个道观笼罩住，显得庄严又神圣。
就见那灵台旁，光点汇聚，师父的魂魄逐渐重聚，眼见熟悉的身影即将再次出现。
夏唯等人激动得热泪盈眶。
白银将这一切纳入眼底，眼睑微垂，敛下眸中的阴暗，轻声开口：“来。”
话音刚落，就听一声剧烈的轰动声，山摇地动般，护法的几人闻声看去，就见道观上出现一条巨大的白蛇，强大的压迫感几乎让所有人心口一沉。
它瞳孔诡谲地看着他们，下一秒，口中发出尖锐的嘶吼毁天灭地般袭了过来。
“快让开！”
白蛇庞大的身躯轻而易举地将屋顶掀起，无情地摧毁了精心布置的法阵。
随着法阵的崩溃，师父那好不容易凝聚的魂魄，在众人震惊的目光中，渐渐化作了虚无，消散于无形之中。
他甚至没来得及睁开眼，再看他们一眼。
“师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