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昌江夏，将军府。
时局纷乱，多方势力蠢蠢欲动。
杨正山刚开完战略部署会议回来，一脸不高兴。
“哐当！”
一声茶盘破碎的声音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只见黄珍珍弯下腰慌乱地拾掇打碎的茶具，一条长长的辫子顺势吹了下来。
第四次了！这已经是她第四次这样粗心了。
杨正山走了过去，“……我吓到你了？”，轻声地问道。
黄珍珍抬起头，抿着嘴巴，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杨正山，委屈地摇了摇头。
杨正山才发现，这个从日本人手里解救出来的女孩子，经过几个月的休养，面部伤痕已经恢复，脸色也开始变得红润。原本像枯草的头发也变得黑黝黝的。
“……杨将军，我啥时候能上战场？”黄珍珍站起来，像个小战士一样地问道。
“快了，用不了多久又将是尸横遍野。”杨正山有些惆怅地说道。
说罢，杨正山转身走上楼梯。
他已经一周没有见到他的赵灵儿了。
赵灵儿怀的是双生子，孕后期是肚大如罗，两条腿都浮肿，无法行走。
“夫人，受苦了，让我看看……”杨正山迫不及待地摘下帽子，大步流星地走到赵灵儿的床前。
赵灵儿侧着身子，让孕肚靠着床榻，以减轻重量。见杨正山进来，连忙支棱起来。
“刘委员怎么说？是不是没有转机了？”
“谈判失败了……接下来局势不明朗，等夫人生产后，我们这一方再做打算。”
“你是说脱离刘委员的组织？”
“不……不倒向哪一方，只守护我们这个城市！”
两人又讨论了下眼下的局势。
杨正山躺在妻子身旁，他已经好几天没有休息了。没日没夜的开会，争论，疲惫不堪。
不一会就鼾声四起。
赵灵儿替他盖好被子，扶着床幔，好一会儿才站起来。
下楼的时候，正在打扫的黄珍珍见状，赶紧前来扶着赵灵儿下楼。
“珍珍，你来我这多久了？”
“……有半年了，夫人。”
“说了不要再叫我夫人，叫我灵儿姐就行。”
“好的，夫人。”
赵灵儿噗呲一笑，这个小姑娘总是这么可爱。
“夫人，什么时候带我去前线？”
“你跟赵医生他们学得怎么样了？”
“她们说我已经练得很熟练了。”
“哎，要不了多久了，马上战争就又要来了。先等我安稳把孩子生下来吧。”
赵灵儿被扶到餐桌前，艰难地坐了下来。黄珍珍端来一盘水果。
“你去把胡医生叫来，说我要看看部队的情况。”
黄珍珍应了一声，连忙去叫人。
赵灵儿边吃水果，边看挂在橱柜里的军装，她已经太久没有穿它了。她很想前去抚摸下，再整理下，可是实在是坐下难，起来也难。
不一会儿，胡医生拿着册子来了。
“在编的有1314人，其中300左右是新手，534人各种原因被遣散或者到别的部队去了。”
“这么说，我们人手还是不够。”
“要行动了吗？”
“快了。”
胡医生和赵灵儿又说了好一会儿才告辞。
各种迹象表明，战争迫在眉睫！
马上要生产的赵灵儿得尽快地梳理好自己的部队。
如果战争开始，她这个将军身后的部队可不能拖后腿。
黄珍珍在旁边认认真真地听着，没人注意到她眼里的绿光再现！
“拿到血液……拿到血液……拿到血液……”
——脑子里的声音又响起了。
她无法自拔！
“珍珍，黄珍珍，黄珍珍！”赵灵儿无法扭动身体，连喊了几声黄珍珍才把黄珍珍中从绿光里解救出来。
“夫人，我在……”
“怎么不做声……去喊将军下来吃饭吧。”
黄珍珍快速地上楼，蹑手蹑脚地推开了将军的房门。
杨正山不知道什么时候脱掉了裤子，穿着裤子四仰八叉地躺在床上，衬衣的扣子也解开了好几颗，露出厚实的胸膛。
黄珍珍小心翼翼地走过去，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叫醒这位酣睡的将军。
她蹲下身，凑近一点，想用手拍拍他的肩膀，或者近点轻声喊醒。
杨正山沉重的呼吸打在她的脸上，混杂着一点酒味，一点烟味，还有浓烈的男性荷尔蒙味。
她刚想伸手，张开嘴巴。
没想到杨正山眯着眼睛，一把拉过她伸过来的手。
瘦小的她一下子被拽到了床上。
“灵儿，我们好久没有——”
杨正山身手敏捷地把黄珍珍压在身下，头胡乱地乱蹭。
黄珍珍忍着并没有发出声。
突然，杨正山清醒了！
他惊恐地起身，尴尬地穿好裤子。
“黄珍珍，你怎么在这？”
“夫人喊我来叫你下去吃饭……”黄珍珍长长地吸了一口气，差点被压死！
“你先下去，我马上就来。”
黄珍珍整理了下头发，脸红扑扑地下去了。
“夫人，将军一会就来……”
幸亏赵灵儿没看见她的狼狈样，黄珍珍回禀了一声就转身去厨房招呼传菜了。
……
霜降。
不知不觉，一个月过去了。
霜降一过，像是也把炎热带走，武汉的秋天也随之而来。秋日的风总是清爽而淡雅的，然而此刻也因为气氛的紧张，似乎连花香都变得浓烈了。
赵灵儿要生产了。
这要命的节骨眼，杨正山却被新上任的林政委叫去训话，两天没回！
更要命的是杨正山的部队都被调到汉口待命。当然赵灵儿的医疗队也在汉口集结。
也不知道是被扣留还是被挟持。内忧外患，手足相残。战争一触即发。
赵灵儿躺在床上，牙齿狠狠地咬住嘴唇，嘴角渗出了血。面目狰狞，满头大汗。
黄珍珍急得手足无措，跑去医药库拿了一剂镇痛剂。
“夫人，要不要先打一剂镇痛？”她几乎带着恳求的语气说道。
“胡……胡医生，快，快去找。”赵灵儿每说一个字都要喘好几口气。
“好的……夫人，我马上去！”
黄珍珍给赵灵儿推上了一针，不一会儿，赵灵儿紧紧抓住床单的手才放松了一点。
黄珍珍披上衣服，飞快地冲出门去。叫上司机，直奔汉口！
一路上，随时出现的部队在巡街。商户多数已关门，路上鲜有闲人。
“张大哥，再开快点！快点！”黄珍珍着急得眼泪都快流下来了。
这一刻，她是想把自己的命还给赵灵儿，只要能让她别这么遭罪。
一路飞驰，总统府终于到了。
士兵里三层，外三层地站满了。
黄珍珍完全无法靠近。
“张正山将军，夫人要生产了！救救她吧！”黄珍珍绝望地冲着总统府歇斯底里地嚷着。
士兵举起枪对准了她！
黄珍珍只好撤退，掉头前往备战区。
胡医生应该在那！必须在那！求求在那吧！
备战区的守卫没有那么森严。又是赵灵儿的部队，找到胡医生并不难。
只是守卫的士兵却不是杨将军的部队，拦着不放人。
黄珍珍着急了，一把夺过士兵的枪。疯了一样地喊道：“赵将军生产有危险，晚一分钟就多踏进鬼门关一步，我看谁敢拦。”
一听是赵将军有危险，部下们纷纷气势汹汹地涌过来，一群穿着白大褂的铁娘子护着胡医生直接往外冲，胆大的几个还夺过了士兵的步枪。
这个节骨眼上，士兵们不敢造次，谁知道明天杨将军会不会取代了林政委。
胡医生终于得以脱身！
黄珍珍带着胡医生一路狂奔。时间已经过去了快三小时，黄珍珍忐忑不安极了！
等她俩赶到时，赵灵儿已经昏过去了。
“快去拿手术工具，准备剖腹产。”胡医生命令道。
于是，黄珍珍第一次的实操开始了。
两个人，三小时，简单的设备。终于，一对双胞胎男婴在这个危急时刻降生了。
赵灵儿在麻醉中沉沉地睡去。
一天后，杨将军被放出来了。正如士兵们预言，他取代了林政委。而林政委呢？带着他的人马和总统令撤出了武汉。
日本人要打来了，都弃城而逃。只有杨将军毅然决定与城共存亡！
夫妻俩望着这一对双胞胎，满心欢喜却又无限惆怅。
杨正山给两个儿子取名，一个叫杨强国，一个叫杨守城。
随着日本人的临近，黄珍珍越来越多次地听到脑海的声音，那种急切的命令让她无法抗拒。
“拿到血液……拿到血液……拿到血液。一千份！一千份！一千份！”
很快，战争爆发。
杨正山当仁不让地守护着武汉，赵灵儿也丢下了一对孩儿给母亲照顾，带着黄珍珍前赴战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