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许又三终于病倒了!
连日来的多件怪事彻底击垮了他的意志。他躺在空荡荡的屋子里,感觉自己失去了所有,准确说,是被莫名其妙剥夺了所有。
他浑身滚烫,口干舌燥,头疼欲裂。
朦胧中,感觉自己的头被抬起,然后一口温热的水送到了嘴边,他救命似地咽了好几口。舒坦极了,又昏沉沉地睡下去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感觉浑身轻松了不少,睁开了眼睛。
“谢天谢地,你终于醒了,要不是你家院子门开着,我还不知道你病了。”
许又三顺着声音望去,只见王小波坐在房间的椅子上。
“你怎么来了?我睡了多久?”
“我进来看见你发烧了……人都快烧没了……给你喂了退烧药。你大概睡了一个半小时。”王小波抬起手臂看了看手表。
"太谢谢你了……我感觉好多了,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我是来告诉你,血液的化验结果出来了,泥土上的和剑上的血液是一致的。经过DNA对比,可以确实都是你女儿许多多的。”
对于这个结果,许又三并不感到意外。
“还有一件事,我师傅叫我来取一张你老婆的照片。我们要去搜寻她的下落。”王小波说道。
许又三虚弱无力,用手指着床边斗柜,说道:“相册在第三排抽屉,你挑选几张。”
王小波找到相册,拿出来边看边说:“你闺女和你老婆长得像一点,跟你不像。”说罢,他挑了一张半身近照和一张和杜多多的合影照。
王小波走后,许又三又迷迷糊糊地睡了好一会了,直到有人敲门。
“门没锁,进来吧。”
这次来的是副食店老板王铁汉,他端来了一盆热腾腾的饺子。
“兄弟……听王警官说你病了,你咋去了一趟东西湖就病了?”
许又三很有些感动地坐起来,一整天没吃东西,来不及说话,此刻这些饺子像来救命的。他狼吞虎咽地开始吃起来。有荠菜馅的,芹菜馅的,还有韭菜馅的,都是春菜,面皮劲道,菜馅汁水清甜。一点不夸张,真是好吃到眼泪直流!
真是口水、泪水、汤汁都滴在盆里一并吃下。
王铁汉看呆了,“哎呀,妈呀,太可怜了。”
这位东北小哥很特别。本来是转业军人,却自带一股妈味。你能想象那种外形敦实粗犷,举手投足却一股妈味的东北铮铮铁汉子吗?
许又三吃得只剩两个了,再也塞不下了。他感觉到自己像重生了,金色洪流贯穿全身,心脏血液熊熊燃烧。
他活过来了!
“见笑了啊,太TM饿了!谢谢借我摩托车,车给你加好油,停你院子了。”
“刚王警官来找我了,说了DNA的事。我向你保证,如果真是我们家王宝强干的,我一定不饶他。”王铁汉接过许又三手里的盆和筷子,递给他一张面巾纸擦嘴,又递给他一支烟。
“这不干宝强的事……”许又三接过烟,点上吸了口。“我这几天不知道是不是中邪了,邪门的事情是一件接一件。”他准备把事情讲给王铁汉听,看看自己是不是真的见鬼了。
王铁汉拉近了椅子,也点上了一根烟。
许又三原原本本地把从进院子发现许多多睡在地上,到见完李雪琴的过程讲了一遍。王铁汉听着听着,眼睛越瞪越大,不由地捏紧了小拳拳。
“个板板的……还真是邪门。”王铁汉突然冒出一句武汉话。
“不过,我在部队时听过他们讲过一些山村异事,奇门遁甲之类的。有些特殊的人完成特殊的使命后就会被夺了七魂六魄,留下一具皮囊。”
许又三惊奇地看向王铁汉,说道:“你还知道这些……”
“有些部队常年在野外,人迹罕至处,深山老林里,修堡垒挖山洞,碰上一些奇奇怪怪的事情也很正常。”
“我这三四十年活得好好的,杀人放火坑蒙拐骗都没做过,为什么是我,这么点子低。”
“哎,凡人命如草芥。"
两人又交谈了许久,直到王铁汉那彪悍的媳妇来提人。
许又三休息了两日,觉得身体恢复得差不多了。他决定再去睡虎坡烈士陵园去找到第六排第三位,看看到底有什么线索。
刚推车出门,就看见对面的王铁汉喊道——
“哥……等等我。骑摩托车去。”
许又三觉得多一个人去给自己壮壮胆也好。便把自行车放回去。
王铁汉载着许又多一路飞驰,速度比自行车快多了,风吹得许又三的眼睛都快睁不开了。突然,王铁汉拐进一个口子,把车停下来。许又三睁眼一看,是一排的花店。
“干啥呢?王胖胖。”许又三不解地问道。
“去祭拜烈士不得带点花啊!”
军人出身的人果然觉悟不一样。
他俩买好花篮,骑着摩托车很快就到睡虎坡烈士陵园。
和几天前一样,两人穿过树林来到山坡。
“你以前来过没有?”许又三问在东张西望的王铁汉。
“没有……但有位战友的爷爷据说是埋在这里。”王铁汉边说边往台阶上走,站在高处又看了看。
“这里风水真好,开阔的山地是阳位,双水环绕是阴位,排树守卫。俯瞰前面盛世。”王铁汉接着说道。
“你还懂这些?”
“听多了就懂点了……”
许又三很佩服王铁汉,虽然年纪比自己小几岁,平时看着憨憨的,整天被家里彪悍的老婆耳提面命的。其实很能藏拙,关键人很好。
第六排第三位,第六排第三位。
两人一同数到了一块墓碑前。
“黄珍珍,黄冈人,卒于1937年10月25日。”
简短的一句话,概括了她的一生。
两人围着墓碑前前后后看了遍,以为会有什么机关或者奇异的物件。事实上,什么都没有。
“你发现没有,别人的墓碑上都要写满了。什么时候参军,什么时候参战,获得哪些荣誉,甚至还有子孙后人把名字加刻上去。”王铁汉观察得很仔细。
“嗯,我也发现了。而且别人的碑前都有鲜花或者香烛等祭拜的痕迹。唯独她这里干干净净。”许又三回应道。
“也许她没有后人,或者在那次保卫战中只是个无名之卒呢。”
“嗯……也有可能。”
许又三觉得在这个地方有个人陪自己说说话,事情就没有那么诡异了。
“不管怎样,都是个可怜的人。还是个可怜的女人,也不知道死的时候是不是很年轻。”王铁汉边说边把花篮献上,点燃了蜡烛。
两人毕恭毕敬地叩拜了一番。
“我们去找管理处,看有没有这个黄珍珍的详细内容。”许又三提议。
环顾四周,山坡的东侧面有一个小屋,两人前往。
还没走到小屋,突然看见一个人靠在一棵榕树上一动不动。
……有点渗人。
许又三壮大胆走进点一看,松了口气,原来是前几天遇见的扫地老大爷。
他睡着了。
“大爷……打扰了,请问管理处在哪里?我们想打听点事。”许又三拍了拍大爷,轻声地问道。
大爷睁开眼睛,拿起枕在脑后的帽子,用粗糙的双手搓了下脸,仔细看了下面前的人,一下子乐了,说道:“你又做什么?一个人来的吗?这回不怕了?”
许又三被他这么一说,怪不好意思的。
“没有……我和我朋友一起来的。”
许又三转头指了指王铁汉。
咦?背后哪里有什么人?王铁汉什么时候不见了!
“呵,你朋友长得挺好看的。咳,咳,咳——”大爷更加乐了,笑出了声,引出了几声咳嗽。
“你要问我什么事?”
“我想打听下第六排第三位3603号,黄珍珍的详细信息。”
大爷的脸一下子阴下来了。
“你们家有人不见了?”
大爷的这句话直接让许又三的心跳漏了半拍!
“别问我怎么知道的……跟我来,我把你想要的信息给你。”大爷拿起工具,戴上帽子,朝小屋子走去。
许又三跟着他进了那间屋子。
其实就是一个简单的休息室。屋外搭着雨棚,有炉子和柴火等做饭工具。屋内外间放工具,里面有张床和一个柜子。
大爷从柜子里摸索出一个很小的本子,递给许又三,说道:“这个你回去看。”
又转身从床头拿出纸和笔,笨拙地写了几行字,小心翼翼地撕下来递给许又三。
“如果你要去黄冈,去找这个人,他是我孙子,他会帮你。”
许又三拿起纸条,上面写着:杨虎,东山问梅村,座机*********。
许又三拿着这两样东西惶恐地告别了大爷,一路低头思考。刚走到台阶处,迎面跑来一个人,抬头一看。
王铁汉!
“你干啥去了?神出鬼没的!有点吓人知道吗!”许又多有点生气。
“我看那边有一座碑很不一样,就过去看看,没想到你只顾自己往前走。”
王铁汉说完,便拉着许又三往那边走。
第2488号,位于整个碑群的偏左中心位置。
“杨正山烈士及夫人赵灵儿之墓。”
墓碑大小和其他一样,上面写满了杨正山烈士的详细事迹,还有一串子子孙孙的名字。
王铁汉所说的不一样,大概指的是这座墓碑前堆满了花篮和贡品,干净整洁,连两旁的树也格外地苍翠茂盛。
“这没什么吧,毕竟人家家族人丁兴旺。”许又三不以为然地说道。
“不……你仔细看,只有这一座的碑顶是加了尖塔,其他都是圆弧。而且只有这一座的字是描了金边。”
“那说明他是这群人中的将军?”许又三脱口而出。
“不,我刚看了一圈,他不是最大的官。”
许又三听着王铁汉的分析,真心佩服他是胆大心细,在部队时应该是个侦察兵。
不过,他现在没有心思关心这里谁是最大的官,他只想早点弄清楚黄珍珍和自己的妻子女儿失踪有什么联系。
“快走吧,我拿到了关于黄珍珍的资料,回家再说。”
许又三拽着王铁汉往山坡下走。
一阵风吹过,陵区的柏树纹丝不动,只有榕树的叶子晃荡晃荡。
阳光暗了下去,乌云从西边慢慢移过来。
暴雨又要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