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易?以为我会跟你个邪魔歪道作交易?别做梦了!”不全是气话,刚刚我确实只是想虚以委蛇,从来我就没打算会跟妖童子作交易。要是师父知道我为了救他跟妖童子合作,怕是师父都会把我头拧下来当夜壶。
如果真的要交易,其实我身上有一件妖童子绝对无法拒绝的东西。揣在怀里的天书,他怎么会知道呢?虽然不知道他跟赵良父亲当年到底交易了什么,可我听他的意思,应该是赵氏先祖留下的秘密,能解决他现在靠夺舍续命的困境,甚至能避免他克死自己父母,而且赵良父亲真的相信了他的话。
虽说不清楚赵氏先祖到底留下什么,可我猜,再怎么也不会比我怀中的天书更有价值。赵氏先祖不可能留下什么成魔或是皈依六天的法门,唐云昭以前,世间基本上没有这样的法,都被诛伐殆尽。
此事可是曾经化身人间魔君的师父亲口跟我说的,如果不是情况特殊,妖魔的世界尚还有魔存在。可人世间想成魔也是一件难事。
所以赵氏先祖能留下的,与仙道该是有关的。那就不可能比我怀中的天书更有用。
赵延以为我到了绝望的地步,甚至要向他跪地求饶?做他的青天白日梦去吧,我偏不。何况我虽说担忧师父,但我对师父还是有莫大的信心,我相信师父一定能对付飞僵。至少逃走是没问题的,一切还没到最坏的时候。
我臭骂赵延时,赵良父亲的痛苦表情开始恢复成没什么表情的模样。周身的淡绿色火光也重新将他胸腹前的空隙填补上,我的努力全都白费,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赵良父亲恢复原样。
继续这样下去,我下不去手,该如何是好?只能活活在这里被耗死?如果我下手消灭赵良父亲,身上也就背负相应业障,他日修行的路上,也必将成为我的障碍。
“来吧,大不了我再打穿你邪火一次。”故作声张,强行表态,其实我心里也很慌,只能另想他法。
然而等了片刻,赵良父亲傻呆呆的站在原地,并没有靠过来的意思。我扭头去看赵延,想知道他又什么动作?难道是懒得戏耍我,直接把四缕火苗都弄出来了?四煞,自然说的是这阵法中,该有四只鬼煞,一个我都有点吃不消,四个全上,我真吃不下。
赵延的脸上,笑意逐渐消失,他也盯着赵良父亲看了一会。似乎并未想到眼下的情况。我顿时明了,这是赵良父亲脱离控制的征兆。实在是祖师保佑,或许刚刚阴阳激烈变化撕扯,迫使其神智有了些许的恢复。也可能是因为他站在自己尸身上,有莫名感应。除此以外,我的杀生剑上可是有救苦天尊法水淬炼,本就有仙泽滋润。
想透这一点后,我对着他大喊道:“听我说赵良爹,你要坚持,看到妖童子了吗?千万不要被他控制,赵良还活着呢,我们还有希望对付妖童子!”
我喊的同时,赵延没有闲着,他左手掐诀,加强对赵良父亲的控制。可能是专心运功,连打击我的话都不说了。我更是趁此机会对着赵良父亲呼唤着。
手中高举起杀生剑,推动丙丁火的光芒更甚。红光如炎,阳气鼎盛更能帮助他摆脱阴邪的控制,对他恢复神智更有帮助。
与赵延的较量居然直接在赵良父亲的身上重新展开,刚刚是阴阳二气的交互,现在则是赵良父亲心神的天人之战,赵延凭的是自己的邪阵妖法,我法术不如他,能赌的只有赵良父亲心中的一点灵性。
只见赵良父亲面上神情,时而狰狞,时而平和,时而面无表情如傀儡木偶。
一番争斗之后,赵良父亲面目上的表情越来越趋向狰狞愤恨,又开始以刚刚那种盯着我的凶恶眼神看过来。心道不好,这是赵延那厮逐渐占上风的征兆,我得想个办法扭转一下局势。
再次取出一张 丙丁火符,我得要用三张丙丁火符的威力,看能不能与之相抗衡。如果不行,我也没其他办法,或许只有诵诵清静经,清心咒,看他能否得益于咒力而清醒。
当我要施第三张丙丁火符之时,突然赵良父亲身上的火焰连连跳动,他的眼神出现不一样的神采。紧接着,他抬起手来,两只手艰难的聚拢在胸前,结成手诀。手诀形成的瞬间,他的双眼里出现了意识,开始聚焦。
我大喜,也不再取丙丁火符,直接诵道:“能遣之者,内观于心,心无其心;外观于形,形无其形;远观于物,物无其物。三者莫得,唯见于空,观空亦空,空无所空;既无其无,无无亦无;湛然常寂,寂无其寂,无寂寂无,俱了无矣,欲安能生?欲既不生,心自静矣。心既自静,神既无扰。神即无扰,常清静矣。”
郎朗经声,以清静心经之妙力而涤荡无边邪劲,我不管其他,唯专一心诵经。愿能借太上道祖之力,唤醒赵良父亲的意识。
随着经功朗诵,赵良父亲开口道:“道……道长、莫要迟疑,用、用拷鬼棒!”
话讲的非常艰难,我与赵良父亲四目相对,他双手结成的手诀微颤,似是用了全身的力量才勉强维持住现在的意志,然后让我不要犹豫,对他出手。
也是他提醒,我这才想起来。对已经夺舍的妖童子不能用拷鬼棒,但是对赵良父亲现在这样的纯粹魂体难道还不能用拷鬼棒?别说他,其他三缕幽魂同样可以用拷鬼棒,我真是蠢钝,居然把这个忘了。
急忙从包里掏出拷鬼棒,对着赵良父亲一指,喝道:“天蓬天猷,真武真君,黑煞元帅,无义将军,捉缚枷拷,四大天丁,手执铁棒,拷鬼通名,纵横摄勘,施威现形,不分高下,罪莫容情,俾令患体,立遂和平。”
咒言一诵,我脚蹬地,左手掐诀,用拷鬼棒指着赵良父亲。
阴阳渡口时,在我诵念此咒,使用拷鬼棒时。脑海中曾出现过一位尊神模样。如今我依当时尊神的模样存思其面容,神目如电,下照此地,看着眼前的赵良父亲。
就在咒言诵完,我见到赵良父亲浑身一阵哆嗦,身子顿时软了下来,纵使周身绿色火焰依旧。但也提不住他的身体,整个人一下跪倒在地。
我手持拷鬼棒,身形都变得威严不少。尤其胸中充斥一股莫名之气,我都分不清我所看见的尊神目光下照,盯着此地到底是我存思所显,还是真的有神灵在凝视此处。
慑服赵良父亲的同时,我转头朝赵延看去。他与我四目相对,脸上没有以前的戏谑,同样十分严肃。双手聚在胸前,掐着一个怪异的手诀,上下嘴唇变得飞快,似乎在诵念着什么我听不懂的咒文。
原本离我不远的另外三缕淡绿色的邪火,此时都开始远离我,飘飘荡荡向边上而去。刺骨的深寒终于远离,空气中的温度恢复成正常的样子。
我仍然以拷鬼棒指着赵良父亲,犹如审案的堂官。他嘴唇微动,有气无力的说:“道长,你动手吧,消灭我,我不能再助纣为虐,为祸乡里!”
“你……你可知此时要是散了,就真的死了?不知多少岁月后才有机会重聚神识,重入轮回?”我的声音也有些颤抖,即使他醒了,还是没有办法解决目前的困局吗?依旧无力超拔他深陷黑暗中的魂神?
赵良父亲的面上非常痛苦,他每一句话的吐露都是花费偌大功夫,只听他继续道:“我知道,但没有办法,继续下去,只会为祸乡里……”
“所有一切,我都知道,我都能看见……”
“不、想、再被利用……”
赵良父亲的头低下去,魂神没有眼泪,但我能感受到他灵魂深处无处诉说的深重悲伤。即使消散在此,即使重新被阴阳二气撕扯,他都不愿意再眼睁睁看着妖童子作孽,只能为其爪牙却无能为力。乃至看着妖童子布局杀害赵良,也毫无办法。
妖童子太歹毒,他不仅害死赵良父亲,甚至抓了他来练阵,驱役他的魂神为自己做事。给他魂神之上,烙下无可更易的绝大痛苦。
是我太没用,如果师父在这,一定有法子超拔赵良父亲的魂魄。而我束手无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一个好人的魂神受此折磨。
依然不敢动手,不是我优柔寡断,实在是对于一个魂魄来说。如果我下手,就是使其消散于天地之间,万劫难言的混沌,对于玄门来说,此事比杀死一个人还要来的绝,还要彻底,让我如何下得去手?
“懦弱不堪的东西,你有什么用?”赵延的声音从背后传来,稳定了他自己后,他已经不再惧怕我手中拷鬼棒的神威,又开始讥讽起我来。嘲笑着我的无力与软弱。
“闭嘴!”我怒喝一声。
看着眼前痛苦不堪跪在地上的赵良父亲,我对他道:“不,你不该是这个结局,该承担罪业的另有其人。我要超拔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