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吗?”本明道人问道。
合真道人确认道:“是,本明师叔,方丈说非常急,请掌教和守一道友一同前去。”
已是深夜,老方丈突然召我们前去,大概是一天多的时间里,从天书中有所收获了。若是老方丈因此重悟趋入阳神之法,甚至一举飞升,那我至少心里能有所安慰。
“鸿兴兄弟,方丈有事见掌教和守一道友。我们便不凑热闹了,我带你去尝尝我们鹄鸣山的菌汤罢,特意吩咐厨房做的。”本明道人招呼李鸿兴道。
如果是识趣的人,李鸿兴此时就该跟本明道人一同前去。不要来打扰我们的事。可如果他真是别有用心,这时候便会执意让我和师父带他去见老方丈。
所以我和师父都在等,还没有说话。李鸿兴面色如常,听见本明道人相邀,笑道:“哈哈,今晚我可有口福了。”
说着,还十分真诚的问我和师父道:“要给掌教与守一道长留吗?”
也不清楚合真道人是真的知晓李鸿兴的事,还是随口一说:“方丈处,给掌教和守一道友留了斋饭,便不劳本明师叔了。不过两位能否快一些?方丈催的十分急。”
“好,我这就前去。”
见李鸿兴十分知趣,师父一口答应,遂带着我跟随合真道人直接往山顶而去。李鸿兴便留给了本明道人招待。
当着合真道人,一路上没什么言语。这合真道人外貌是颇为道骨仙风,英姿俊朗的。唯独性格上太过冷淡,活像一个闷嘴葫芦,半句话都不说,一点都不如合意道人那般健谈。
夜晚的山路,走起并不顺畅。尤其昨夜刚下了一场大雪,山间湿滑泥泞。合真道人的道袍下摆都沾染了许多泥土,虽然早间时候,雪停了,可乌云密布,半点星月的光辉也透不出来。除了合真道人手中提着的一盏灯笼,我们便没有其他光源了。
直到快到山顶时,合真道人似乎有些犹豫的道:“掌教,有件事我原不该插嘴。但实在是……”
欲言又止与眼前的合真道人本是半点不搭界,一点都不像他会说的话。
师父也意识到由他说出这样的话,必是有很重要的原因,于是应道:“有什么事,但说无妨。”
我们此时已登上山顶,山上坛宇的法事因为深夜也已经停歇,便是青玄坛和斗坛也都完成了法事,现在山上山下一片静谧。
合真道人停下脚步,低声道:“昨夜方丈见过掌教后,便紧急闭关,除了让我请来复玄师伯祖,其余人等一概不得进入。闭关到刚才,突然开门唤我……”
“然后方丈便吩咐,找了几位得力的师兄弟连夜下山,要去青城洞天做什么事。然后便是让我请来掌教和守一道友,面色很是严肃。我猜必然是又有大事发生了。”
合真道人的话,说的很慢。但很有力度,娓娓道来,只听他铺垫了前奏后,终于道:“我不知道方丈有何吩咐,只是我鹄鸣山刚刚遭遇几百年来的大灾劫,许多师兄弟甚至叔伯长辈应劫而去。我们鹄鸣山再受不住新的灾难……”
“我是弟子辈,有些话不该说。可我还是恳请两位茅山高道,劝一劝方丈大师。能否以无事取道?让我们鹄鸣山好好的休养生息。”
虽是恳求,硬是被合真道人说的像告知一样。倒不是他态度不谦恭,实在是他的眼神、语气都太过平淡,表现不出一点情绪,陈述的事就像是在说别人,和自己没有半点关系。
当日师父曾恳求鹄鸣山老方丈,入世救世。今日合真道人却请我和师父要劝老方丈要避世。也不知道合真道人是不是知晓当日的事,现在说来,就显得十分尴尬。
如果是我,大概打个哈哈也就算了。不想得罪合真道人,至于会跟老方丈说什么,那也是我们自己的事,你合真道人总不至于一直监视着我们?
但师父却摇头道:“我不能答应你。”
合真道人没有回话,静静的看着师父,眼神沉寂如水。
“于我而言,见天下百姓有危,必挺身而救之。此事若是在茅山周围,我亦会让茅山弟子倾力为之方不负祖师之教。”师父同样以安静的话语说道。
“不过我尊重方丈大师的选择,是要舍己为世间苍生,亦或避世而居。都是选择。只是让我违我心意去劝,我不可能做。”
合真道人听完,也没争论,躬身道:“知道了。”
然后继续引我们两人去方丈的小屋,刚刚的一切就仿佛是平静湖面上激起的一丝波澜,很快又复归平静。
师父又道:“如果你认为避世休养生息是对的,应该自己挺身而出去劝谏你的师门长辈。玄门修真,本就不是俗世人情,当以意真为先,去伪存真。”
“多谢掌教指点”合真道人头也没回,依旧在前头引路,只是轻飘飘的答了一句。
不一会,我们已经到了老方丈的门口。合真道人对我们打了个稽首道:“掌教,守一道友,方丈吩咐只要你们二位进去,我不敢逾越,就送到这里了。”
师父对他点点头,转身踏入小院之中,我亦跟着师父一同踏入小院之中。
就在走入小院的瞬间,天地变色。
一扇门,仿佛隔开了两个天地,院外是安静的鹄鸣山。院内我丧失了一切对时间和空间的判断能力,无法形容置身于何处,我分不清上下左右,也不知晓我已经在这里过了多久,是一瞬间?还是一百年?一千年?茫然无措,脑子里连思考的念头都提不起来。
“万古黑夜,一灯常明”
混沌之间,有一人开口说话,其声苍凉古老,如暗夜中的低语。
当这句话说出口之后,我的觉知似乎又恢复了,不远处有人点起一盏灯。灯火亮起,便似无量无尽的延伸出去,无量光明,照彻十方无量世界。
于是,我又能看见了,重新恢复感知能力。晃了晃脑袋,朝前看去,师父站在我身前不远处,更远一点是老方丈坐在石桌旁,复玄道人站在方丈的身边,石桌之上,点着一盏油灯,就是刚刚我在浑浑噩噩之间看到的那盏油灯才是。
只不过现在看来,无论是油灯,还是小院,都再正常不过了,那么刚才的感觉是什么?我有些讶异,难道是老方丈和胖道人一样?已经得悟真道?只是待诏受封,便要跨鹤登仙而去?所以才露了一手给我们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