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
还隔着一段距离,我张口就叫道。老方丈和师父的突然到来,说明罗天大醮第一部分的法事告一段落了,现在就是分各坛继续进行法事了。我一眼就看到师父手中拿着的天书,看来是要讨论天书的问题了。
现在李鸿兴就在我身边,他可以用我弄丢了他送的东西这件事堵我的嘴,但是他还能堵老方丈和我师父的嘴不成?我倒要看看,一会他怎么回答。
“嗯”师父对我低声应了一下,然后点下头,表示自己知道了。看都没看我身边的李鸿兴一眼。
反倒是老方丈,走近以后,看见李鸿兴。老方丈的眼神一向深邃,不管看多少次,也不管老方丈表情如何,可是要想从他的表情里看出什么东西都是极难的,他的眼神会隐藏的非常好。
所以他第一眼看到李鸿兴时,我也读不出他到底是什么个意思,只不过我能隐约感觉到,这两个人好像相熟?
李鸿兴率先拱手对鹄鸣山老方丈行礼道:“方丈大师,许久不见,您老别来无恙,道体安康啊。”
老方丈沉默片刻后,道:“恕贫道老眼昏花了,年老记忆不好,竟然没有认出小友,还望小友能告知贫道,是何时见过?”
说话的同时,老方丈也对李鸿兴略略回了个礼。
我一听,好家伙,鹄鸣山老方丈是何许人?可是丹道大家,就算没有出阳神,不能说得了长生,但是论身体也是远超常人。别看百岁高龄,行走山路也是如履平地,比之我这么个年轻人都强不少,怎么会老眼昏花?更别说记忆不好了,以老方丈出阴神的修为,其记忆力,说是过目不忘也半点不为过。
“方丈大师贵人忘事,记不住小可这样的小人物也是正常,几年前小可曾来过宝山,当时山腰的道观完工,壁画是小可画的。那时和方丈大师您有过一面之缘。”李鸿兴解释道。
被他一说,老方丈好像真的想起来了,连声道:“确有其事,是贫道年龄大,昏聩了,还请小友见谅。”
一番对话,看起来半点毛病也没有。只是我在一旁看着,却觉得十分奇怪。
老方丈终于开口问道:“不知小友深夜登山访问,所谓何事啊?莫不是当时小友画壁画的工费,我鹄鸣山没有结算清楚?”
果然,当时在法坛上,老方丈也是看见李鸿兴了的,只是当时没有言语。现在正好,直接问了起来,我倒要听听李鸿兴这次找什么理由解释。
结果,想不到李鸿兴直接道:“哈哈,贵宝山都是道德高深之士,怎么会拖欠我的工费?今夜到此,是因为我与守一道长是至交好友,听闻守一道友今夜要以高功法师身份,登罗天大醮虚皇坛,如此大事,不得不来捧个场。”
登时,我就尴尬了。师父和老方丈的目光都瞟了过来。而我却还不知道说什么,难道我要跳出来说,李鸿兴你不是我至交好友吗?东西都拿了,甚至还给弄丢了,那幅救苦天尊圣像更是在天青观发挥了重要作用,受人之恩,我自然是无法拒绝的。
但我要是承认李鸿兴确实是我的至交好友,就好像也承认了他后面说的话,更重要的是,就像我是一个多嘴饶舌的家伙,到处跟人炫耀我穿了高功法衣?还要登坛主持法事?其实我何德何能?别说罗天大醮这等法事,就算是寻常祈福超度科仪我也做不了啊。
现在我真是百口莫辩,反倒成了李鸿兴的挡箭牌。
这时,师父开口了:“白玉蟾祖师的诗句确实是好诗,拿来形容此时的雪景也颇为应景。不过我看你并非玄门中人吧。”
原来我在坛上听到的诗句,不止我听见。师父也听见了,我也终于知道李鸿兴诵的诗出自哪里了。是玄门南宗和神霄白玉蟾祖师所作的诗篇。
李鸿兴也是个奇人了,不仅写的一手好字,画得画栩栩如生,精妙非常。就算是对三教典故也是信手拈来,了如指掌,还游走在各大寺观之间,也不知道他到底是怎样一个人?
听师父问他,李鸿兴嬉皮笑脸的道:“当然不是,我哪有入玄门的福德,就是一个无依无靠的游方画师。年景不好过啊,混口饭吃嘛。”
“远来是客,又是守一道友的朋友,我们鹄鸣山该是好好招待的。不如我吩咐下去,让小友用点粗浅斋饭罢。”
鹄鸣山老方丈接话很快,也说得很明白。就是直接告诉李鸿兴,你不是说你要混口饭吃吗?吃饭当然是有的,不过也就招待你吃个饭的,别在这继续待着了。
我还以为李鸿兴会拒绝,这个时候就该表露真实目的了吧?当着师父与鹄鸣山老方丈两位大佬,不信你还能藏得住。
然而李鸿兴此人,从来不按套路出牌。当老方丈说完后,他竟连连点头道:“多谢方丈大师慈悲,连夜登山,我确实是又累又乏,能有顿斋饭实在是幸事。”
既然他都这么说了,老方丈直接叫来道童,吩咐下去,要带李鸿兴去厨房。话还没说完,李鸿兴又道:“方丈大师,你看这天降瑞雪,山道湿滑,我刚辛苦一夜,不如方丈大师再行个方便,寻个地方让我落个脚?”
我在一旁真是看的目瞪口呆,居然这么大方的提要求吗?我要是老方丈,怕是得尴尬到不行。
不过老方丈毕竟是一山方丈,笑着点头答应了,嘱咐道童带李鸿兴吃完饭后,寻个休息的屋子给他。反正鹄鸣山上也不缺。
目送着李鸿兴离开后,我赶忙解释道:“师父,方丈大师,你们千万别误会,我跟这家伙算不上很熟,只是有过同行之缘,我也不知道他是来干什么的。”
尤其是盯着师父的脸,就怕师父一怒之下责备于我,骂我嘚瑟,到处乱说。为此我还小心翼翼的补充道:“师父,我连今晚他会出现都不知道,更别说到处讲我要当主坛的高功法师了,你一定要信我。”
师父还没开口,鹄鸣山老方丈先表态道:“来者是客,不管他有什么目的。时候到了他自然会表明,现在追问也是无用。”
说完,老方丈不愿意把时间太多放在李鸿兴的身上,而是指了指师父手中的天书道:“我们还是来商讨一下,天书该如何使用才是。”
说完,侧开半个身子,对师父做了个请的手势道:“掌教请进,宅舍简陋,还请见谅。”
师父也略作谦让,两人互相推辞一番,最后还是老方丈作为主人家先进了门,我和师父随后才走了进去。
入了小院后,分宾主坐下,我身为小辈,在一旁站着作陪。
师父也不绕弯子,直接将天书递给老方丈道:“此次我能重回此身,全仗方丈大师舍身相助,其中恩情重大,怕是我难以报答。机缘巧合,小徒秉承天命,自阴阳渡口带回天书。虽不敢说弥补老方丈的损失,或许能在修行上有所助力,就请老方丈作为人间第一个看天书的人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