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
大喊一声,我直接朝着师父那里冲过去。老方丈没有再阻止我,三剑之下,乾坤清朗,六天故气留下的痕迹都没了,大概除了我身上的。
老方丈与我并肩而行,真正走的离师父近了,我却又有些胆怯起来。
师父孤身一人站立,手里的将邪剑已收回剑鞘,浑身的衣服与头发都湿透了,站在雨里,狼狈不堪。
他正在将手里的将邪剑,一点点的用画了符的白布包裹回去,平淡到了极点,似乎根本不知道自己已经耗尽寿元。
见到这样一幕,我心里生出些许侥幸。或许师父并未耗尽寿元,这只是三剑,用的不多,所以师父才会这样淡然。
“师父……”我又叫了一声,这一声小了些,有些怯懦。
听见我的呼唤,师父手里的动作顿了一顿。却还是继续裹完将邪剑。
抬起头来,与我对视,师父的嘴角带着点微微的笑。我也笑了,师父这般成竹在胸的模样,定是已经有了打算,事情绝不至于那么坏。
眼前的人可是我张守一的师父,是茅山派的掌教,是无所不能的道门宗师,怎么会就这样死在一个不起眼村落的雨夜中?唐云昭算个屁?能是因为他就牺牲自己的性命?不能够!
“守一,过来!”师父对我招了招手,示意我过去。
没有往常的严肃板正,现在的他就跟家里的长辈一般,再是和蔼不过。
越是如此,我越心慌。不敢说什么,朝着师父走去。老方丈停在原地,没有走过来,静默的看着我们师徒。
没走两步,我绊在一块石头上,险些跌倒在地上,正被师父扶住。
“唉,入道拜师也有数月,却还要师父扶你,往后的路,你又该如何走呢?”师父叹了口气,眉头微皱,带了点苛责更多是关心的语气说道。
闻言,眼泪止不住的就落了下来,抬起袖子擦拭眼泪,努力不想让眼泪掉下来。一边说:“师父,你……”
“别说话!”师父伸出手指抵在唇边摇头道:“不要开口,听为师把话说完!”
“南华真人讲,死生如昼夜。有些事本不是你我可以左右……”师父的声音依旧很稳,但他越说,我越忍不住。
“也罢,这些道理多说无益,你本是晓得的。说说其他的!”师父亲自伸手抹开我眼角的泪。
笑着道:“其实为师早就知晓会有这么一天,很多年前,为师曾得玄魔授法。此事虽非我意,后来更使我堕入魔道,但终究我欠他的。唐云昭也是他留下的业债,该我来还,并非是你不听话造成的,是天数!”
到了此时,师父还想着安慰我。我不停地摇头,想说话,又不知说什么。
“降妖伏魔这么久,我却是也累了,看到你我便总能想起师父带我出晏子沟的时候。一晃,都这么多年了!”师父露出怀念的神情,神思已飞到不知何处去了。
过了一会,才继续说道:“可惜,为师没能再见到师父一面,实在是憾事!”师父终于摇头叹了口气。
“隆!轰隆!”
连着两声,天上惊雷炸响,把雨夜晃的透亮。终于,阴阳激薄,起雷了!
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师父抬头往天上看了一眼,又抬起手中的将邪剑。我这才发现,全部被包裹住的将邪剑,此时居然在震动,师父的手紧紧攥住将邪剑。
有些自嘲,也不知是对谁说,师父开口道:“这么多年 ,连这点时间也不给我?还真是够绝情的!”
“守一,为师时间不多了。等为师去后,你无需挂怀,但要记得,为师兜里的那些宝贝,尤其是这柄将邪剑,一定要带回茅山。否则若是被别有用心之人得了去,必成祸患!”直到说正事,师父才严肃了一些。
“守一,你要好好修行。你自有一颗善心,这本是极好,但你定要记得,有心还需有力。如此才能真正弘扬正道,才能不负我茅山正道,驱邪伏魔之正真,否则,你的心便是软弱,毫无作用!”
“守一,人心难测。切莫记得!”
最后的话师父说的很快,像是已经撑到了极点,将邪剑的震动已到了握不住的地步。
“轰隆隆!!!”
天雷滚滚,此刻像催命的音符,在急促的催着师父。
不论是将邪剑,还是这天道,都是不留一点情面,无私到决绝的地步。我从未有过这般的无力感,师父行善救人无数,可是连这种时刻,也不容他多留哪怕一秒。
将邪剑脱手,落在了地上。
几乎同时,师父浑身的力量都像被抽走似地,整个人向下倒去。
我急忙扶住师父的身子,手往师父的脉搏探去。
不摸还好,一摸我的心都凉了,脉息已是微弱到了极点,最后一缕气支撑着师父的脉搏还在缓缓的跳动。
将邪剑没有落在地上,而是直挺挺的插在了地上,哪怕是已经被写满大咒的长布包裹、镇压,但依旧要直挺挺的落在地上,如此才能显示出他威道之剑的个性。
看见师父倒下,老方丈才终于走上前来,低声念了一句:“升天得道天尊……”
听见老方丈这句话,我心里骤然火起。老方丈的语气满是惋惜,但却没有丝毫的悲伤,他就像一位超然物外的达者,淡漠的看着师父逝去,哪里有一点感伤?
老方丈才是熟读老庄之人,百年的岁月让他足以看淡死生。但我不行,我甚至觉得老方丈这样的态度是一种过度的冷漠。
就是因为他的冷漠,所以才可以用几十年布局,和唐云昭下了一盘大棋。那些牺牲的人,道门的,圣人会的,无辜百姓,都只是这盘棋上的棋子。
“方丈大师,你还有办法救救我师父吗?他的脉搏还在……”憋着心里的火,我低声哀求老方丈:“您道法通玄,一定有办法的!”
鹄鸣山老方丈摇了摇头,看着师父,用悲悯的声音说道:“掌教以自身寿数向威道之剑借的力,此举即成,便阻不了,即使毁掉这把剑,也无法挽回已定之事。”
就像是看透我心里想的,老方丈开口道。他知道,我看着那把长布裹着的将邪剑,甚至动了念头要毁掉它,只要能把师父换回来。
就在这时,将邪剑上放出一道黄,黄光扩散出来,把师父的身体罩了进去。我的手还停在师父的脉搏上,能感受到这股莫名的力量,正要从师父身上夺走这最后一丝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