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娘子顾思婉的声音不大,却足够让淳王府的一众宾客感到震撼:
“皇家娶亲,竟然抬错喜轿?”
“这喜轿里坐的是桓王妃?”
“那淳王妃会不会已经……”
坐等吃瓜的宾客几乎难掩兴奋之情,毕竟,这场“错嫁”看起来就并不简单。
而几位跟淳王亲近的宾客几乎要暴走:“成何体统?快!快去报告贵妃娘娘!”
......
喜轿前的两人正在“对峙”。
楚暮声被顾思婉直勾勾盯着,心虚得脊背生汗,尤其那双冷冰冰的眸子和冷冰冰的话,更是刺得自己心口一阵抽疼。
他努力挺直了那瘦弱高挑的身体,合贴的喜服,依旧衬托出他皇家特有的高贵气质,可眼中那一闪而过的慌张神色,却被顾思婉尽收眼底。
整了整心神,楚暮声极力故作镇定,缓缓将略微颤抖的手背在了身后。
不管将会出现什么情况,此刻,绝不能让她离开淳王府!
楚暮声重整旗鼓,唇畔挂上一抹真诚的笑意,再次弯腰向顾思婉伸出手。
顾思婉的眼波却越来越平静,她抿了抿唇,也再一次郑重高声提醒:
“请八王爷送我回顾府!臣女顾思婉不嫁了!”
楚暮声仿佛没有听见顾思婉的话,固执的伸手想去抓顾思婉的手腕。
顾思婉满脸怒容,用力打开楚暮声的手,愤怒质问:
“淳王怎么也听不清楚?”
楚暮声若再不放手,就等同于参与了这场“错嫁”阴谋。
可楚暮声宁愿被误会,也不想失去自己的最爱。更重要的是,如果没有顾思婉,他又该怎么报仇?
此刻,他必须继续想办法挽回局面!
他厚着脸皮上前轻声许诺:
“顾思婉小姐,花轿抬错了,也许是天意。若能将错就错,暮声绝不会辜负你……”
顾思婉心里的鄙夷更甚:
【狗屁天意!是好多人的阴谋好不好?这阴谋里,也包括你!愧我上一世那么信任你!】
眼底眸光流转,顾思婉心中也渐渐结起了冰霜:
“八王爷,慎言。错了就是错了。若如八王爷所言‘将错就错’,这便是欺君之罪!”
*
贵妃娘娘接到消息,几乎一路飞奔,脚下几次踉跄:
“花轿真抬错啦?怎如此荒唐?”
“快派人到桓王府,通知六皇子,让他们莫要拜堂!”
贵妃娘娘过来时,正看见自己皇儿一副低声下气的样子,似乎在讨好眼前人。
而错嫁过来的新娘子呢,则是满脸不屑,冷脸瞪着她的皇儿。
这还了得?!
贵妃娘娘满脸怒容,厉声问道:
“你真是顾相的二小姐?”
“贵妃娘娘,恕臣女不便见礼。臣女正是顾思婉。”
“求您,让他们将我送回丞相府!”
眼前少女一脸傲慢神色,再瞧一眼自己那不争气的儿子,正“跃跃欲试”,又要去纠缠少女。
贵妃娘娘一口气闷在胸膛:
“送是必须的!本宫的皇儿,娶的可是丞相府的嫡长女!”
贵妃转头问道:
“淳王,派人通知六皇子了吗?”
楚暮声忙隐藏起内心的不舍,喊了一声:
“沈战!”
府内第一侍卫沈战疾步而来。
楚暮声对着沈战耳语,沈战点点头,一挥手便带着人出了府门。
贵妃娘娘看见沈战离开了府,便将矛头转向顾思婉:
“本宫明确告诉你,我皇儿虽然身体虚弱了一些,但毕竟是皇子,身子金贵。如今,圣上御赐的医中圣手正在府中协助调理治疗,痊愈只是迟早的事。但你的身体……”
贵妃故意将此话尾音拖长,话外之音已经几乎回荡在了府中每位宾客心里。
“为皇家子嗣着想,我们也着实不愿意‘将错就错’,迎你进门。”
“何况,今天的‘错’,从头到尾都是你们丞相府的错。所以……顾二小姐就在花轿里等着吧!事情解决之后,自有你的去处。”
淳王府内宾客,此刻皆是噤若寒蝉,贵妃娘娘含嗔带怒的一席话,让大家都听出了别的意思。
此刻的顾思婉,却终于松了一口气。很庆幸,这位贵妃娘娘和上世一样,依旧很不喜欢自己。
“谢贵妃娘娘,小女求之不得!”
“哼——”
贵妃娘娘冷哼一声,转身拂袖而去!
楚暮声紧随其后,回到内厅。
“母妃,莫急。”
贵妃娘娘满脸怒容地扫了儿子一眼,挥挥手让周围伺候的人都退下:
“今天这场戏,是有人故意为之!”
贵妃娘娘心里不由一惊,难不成?
【皇家无情,他就真得如此狠心?把我皇儿害成现在这般还不够,还要让我皇儿无后?】
后又一想否定了自己的猜想。
见面前皇儿一脸平静,贵妃娘娘说出心中另一番猜测:
“会不会是顾达那个老匹夫胆大妄为?如若真的错嫁……”
想起儿子在喜轿前说的“将错就错”,她徐徐道:
“皇儿,你有毒,她有病。你们俩结婚,恐怕连个孩子都生不出来。即使勉强有了孩子,那孩子又会落得一个什么样的身体?”
“若再退一步,若花轿今日真的无法换回,咱们也不能要这顾思婉。可以先把她遣送回相府,咱们再去你父皇那里求娶一个身体强壮的王妃。顾思婉这个病秧子,六皇子不要,咱们也不稀罕!”
见楚暮声一直不言语,贵妃娘娘以为自己的“应对之策”得到了认可,开始继续大胆猜想:
“想当年,顾思婉那个窝囊废母亲,竟然同意让顾达的平妻表妹同一天进门,还让顾达那个贱货表妹的孩子,抢了丞相府嫡长女和嫡长子的位置。”
“既然当年可以,那如今这喜轿错抬,说不定也正是那对卑贱母女的手笔。”
楚暮声从进入内厅,思绪便是一团乱麻。他想留住心上人,可“错嫁”已被戳穿。如今,只得求母妃成全:
“母妃,我其实挺喜欢顾思婉的。若六皇兄那边已经拜了天地,我们便留下她吧。我们俩同病相怜,其实也挺好的。”
“不行!”贵妃娘娘果断拒绝。
“皇儿的情况自己清楚,何必让别人嫌弃呢?再说我也活不了多久,能有个一心一意说话的人,也就心满意足了。”
皇贵妃强忍住就要涌出的伤心泪,爱怜的看着楚暮声,叹了口气:
“我的傻皇儿,你同情她,人家还不乐意呢?”
“看看刚才,顾思婉那眼神、那脸色,人家也一样看不起你。倒是她,也不自己想想,这好端端的喜轿如何会错抬?”
......
母子俩说着话,沈战在门外报告。
贵妃娘娘着急问道:
“怎么样?”
“报告贵妃娘娘,桓王府护卫不让进,他们不相信抬错花轿。进去报告的人出来说,新娘子已经和桓王拜过堂,被送入洞房了。”
“此时,桓王府正在宴请宾客。”
贵妃听着这一字一句,震怒之下摔了手中杯子。
“不行!只要夫妻没喝合衾酒,只要他桓王没进洞房,就统统不算数。快!赶紧再去通报桓王,就是抢,也得把我皇儿的王妃,给抢回来!”
楚暮声听见那边已经拜堂,他提着的心放下了。只要顾家大小姐已经拜堂,只要顾思婉还留在自己府里,他就还有转机:
“母妃,既然桓王那里‘木已成舟’,我看算了,我还是再去劝劝顾思婉吧。”
沈战刚一离开。
贵妃娘娘便瞥见了自己儿子脸上那掩饰不住的笑意,如今听得这句话,她更是怒火中烧:
“你太不争气了,你枉顾我一片苦心,现在竟然还在想着喜轿里的那个女人?”
突然,有仆人来报,说顾二小姐闹着要自己回顾府。
楚暮声顾不得向母妃解释,紧张地几乎一路小跑着来到喜轿前,一双深情的眼眸牢牢看向顾思婉。
“顾思婉小姐,稍安勿躁。请你在偏厅先休息片刻,权当是本王邀请顾小姐,来淳王府赴宴,可好?”
有一瞬间,顾思婉被楚暮声那深情的眼神,看的心口一紧,感觉他似乎藏了千言万语,想要向自己倾诉。那么,他究竟在这场阴谋里,扮演了怎样的角色?
暂且不作细想,自己也饿了,顾思婉点头同意了楚暮声的提议。
*
华灯初上,沈战灰头土脸回来了。
他一脸沮丧向贵妃报告:
“小的实在是进不了桓王府,只听得那边通传,桓王已经喝得酩酊大醉,提前入洞房了。”
贵妃一肚子腌臜话想冲口而出,扶额盯着身上华服,用力克制着愤怒,缓缓起身,沉声道:
“皇儿,走!咱们一同去找你父皇请罪!”
“问一问他,抗旨不遵,该当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