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目已经清楚了,立即从府库内调拨!”
喝着刚煮好的热茶,贾元和霍利各自盘算着报价。
毕竟是跟官府打交道,还要仔细琢磨琢磨。
桐油四十文一斗,大漆三十文一斗。
刚进门的时候,朱擘找机会告诉了贾元。
这是官府的收价,卖价肯定要稍高一点。
糙米和粗布好说,还可以去吴郡买,价格未必会更高。
淮阴郡作为主要的桐油和大漆生产地。
到其他地方拿货的价格只会更高。
陆宁之给调令盖了印,放在案前。
具体要报什么价,尽快提出来才好。
“如到吴郡,桐油可售五十钱一斗,大漆可售八十钱一斗。不如就按此价收购!”
陆宁之只是喝了口茶,没搭话。
霍利抢着说道。
“我觉得价钱还可以再高一点。”
反正钱还有很多,稍微多花几百万,让这位官员多赚一些,交个朋友。
“非也,非也。”
陆宁之放下茶盏,笑出了声。
“二位虽为商人,却言不及利,实在小觑本官之胸怀!”
“嗯?”
有钱还不赚,那他要什么?
霍利开始担心他所需要的不是钱,而是一些更贵重的东西。
“烈士之爱国也如家,仁人之视人也如己。倘若满堂公卿,能忧国如此,河山安能不复?”
陆宁之双手捧起调令,送至二人身前。
“有劳二位。”
贾元接过调令一看。
“桐油和大漆以原价出售,糙米粗布直接调出,岂能……”
“忧国而忘家,遇公而忘私。略尽绵薄之力,为全北伐之事。”
陆宁之认为这些物资应该都是北府军所需。
贾元作为逐利的商人,还能为国出力。
霍利一介胡商,都能让利于国。
自己身为一方官员,却袖手旁观,他接受不了这样的现实。
能拿点家底给吏员们发过节的礼品。
再拿一点出来,支持北府的后勤,也不是问题。
至于财政上的亏空。
还是让始作俑者去承担吧。
陆宁之一路陪着贾元和霍利去提货。
不曾想碰上个不速之客。
刘元庆带着一群扛着长棍的仆从,拦在路中。
“陆兄,好财运啊!”
他踮起脚看了眼装满了铜钱的四辆马车,
隔着十步开外,陆宁之都看出他眼里的贪婪。
“刘兄,为何来此?”
碍于同僚之谊,陆宁之还不想和他冲突,拱手行礼。
“明知故问,带上来!”
他一招手,仆从们推来一位被五花大绑的胡人。
朱擘看了一眼那人,心道不妙。
“去看看,是不是他?”
“是,是他带我进来的。”
霍利看清来人正是那商队的头领。
从他的惨状来看,没少受皮肉之苦。
“夹带杂胡,躲避盘查。这罪名可不小啊!”
“放了他,是我带进来的,跟他人无关!”
霍利上前争辩。
刘元庆赶紧招呼仆从上去捆住他。
“陆兄,这胡商与你关系匪浅,我看还是一起到州府去对质,如何?”
陆宁之心知不妙,却也无可奈何。
打着陆家旗号走私,这件事在淮阴郡可说是人尽皆知的秘密。
要是没有胡人夹在中间,完全可以把这事揽到曹中处置。
现在,管着边防的兵曹借机掺了进来。
要是给自己安一个里通外番,通敌叛国之罪,在场众人都躲不过杀身之祸。
“我跟你走,不可牵连无辜之人。”
“跟陆大人没关系,是我……”
慌乱中,贾元正想掏出北府军令,解释一番。
却被人按倒捆了个结实。
“一个都不准放跑!全都带走!”
乐极生悲。
贾元感叹起自己的不走运。
一行人就这样被押着往州府的方向走去。
刘元庆坐在马车上,摆弄着成串的铜钱。
陆宁之恨得不行,却也无可奈何。
现在真可以说是百口莫辩。
有着陆家做后盾,自己没有性命之忧。
只是如今义士垂首,小人高张。
回头看了一眼,高坐在马车上的刘元庆。
“前面就到州府了,汝等性命只在我手!”
刘元庆特意拆出一枚铜钱,在手里把玩起来。
陆宁之实在是难压心头怒火。
“猪狗一般的畜生,竟端坐吾辈之上,是可忍孰不可忍!”
他没绳索绑缚,直接越上马车,一把将刘元庆拽了下来。
刘元庆,未曾防备,跌坐于地。
跟着他落地的,还有一堆铜钱。
“你疯了,你!”
“我没疯,只是这世道,让你这等无德无才之辈跳梁于前!”
陆宁之一边痛骂,一边抓起铜钱砸在他脸上。
仆从们还想上前拉开。
气急败坏的刘元庆,摸出怀里匕首直直刺出。
陆宁之一个翻身躲过。
“给我绑了!”
刘元庆在仆从的搀扶下缓缓起身。
正站在贾元、朱擘和霍利的身前。
他的背后正是敞开着的州府大门。
好像有一群人听见了响动,正要出来查看。
贾元使了个眼色,三人一起用力,用头把他顶了进去。
又是出人意料的一击,刘元庆踉踉跄跄地冲进了大门。
“放肆,何人竟敢手持利刃,擅入州府?”
刘元庆正想解释,却发觉自己手里刚握着的匕首正插在一人的衣袖间。
惶恐地跪在地上,不敢抬头。
陆宁之望了一眼,心情稍稍平复了下来。
刘元庆撞上的人,他刚好认识。
谢玄的胞弟,咸亭侯谢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