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晚吟有点儿认床。
虽然睡上铺比睡下铺干净一些,但是上上下下的也麻烦。
关键铁架子床还咯吱咯吱响。
宿舍里不管谁翻身,都能听到这声音。
搞得唐晚吟一直没睡着。
后来迷迷糊糊睡着了,不知道为什么又想上厕所,就下意识要下床。
要不是铁架子床嘎吱嘎吱响了,她差点儿直接踩空下来!
唐晚吟:“……”
完了,才第一天,就开始非常想家了。
第二天唐晚吟眼底青黑着起来,想办法用绳子把过短的护栏又给加长了一点儿。
最后两个同学也到了。
有一个叫霍帅雯,扎着马尾,性格十分爽利,选了唐晚吟所在的下铺。
另外一个是个比杜宝宝年纪还小的小妹妹,居然才十七岁!
唐晚吟她们都很惊讶:“你十七岁,高考的时候才几年级啊?”
丁雨萱皮肤特别白,带着些小傲气:“我十五岁就学完了高中课程,我是学大学课程的时候才听说恢复高考了的,然后一考就考上了。”
唐晚吟鼓掌:“厉害厉害,你自学的?”
丁雨萱摇头:“不是,我家里有老师,两个老师,一个教我国语跟数学、物理,另一个教我外语跟音乐、美术。”
好家伙!
两个家庭老师!
听着就有一股生人勿进的金钱的气息。
唐晚吟疑惑道:“国语?你的老师……是台湾、香港,还是哪里人?”
丁雨萱一下子卡壳了,发现自己说漏嘴了。
匆忙遮掩过去:“没有,没有,我说的是语文,说错了而已。”
唐晚吟心里暗自留心,觉得丁雨萱家里只怕有些不寻常。
虽然不是什么大事儿,以后都开放了,还有好多人都想出国,或者想有个亲戚在香港澳门呢。
当然,现在才刚开始开放,这会儿大家还是比较谨慎的,不愿意扯上这些关系。
唐晚吟也就不多问了。
六个人互相透露了年龄。
甘秀凤二十九,自称三十,年纪最大,大家就都喊她大姐。
然后是霍帅雯,二十五。
曹红林二十三,唐晚吟二十二。
杜宝宝二十,丁雨萱十七。
同时甘秀凤也被大家一致推选为宿舍长,负责管理宿舍的大小事务。
甘秀凤年纪大一些,看唐晚吟她们都跟看妹妹一样,欣然接受了这个职务。
宿舍值日表也定下来了,一人一天,正好每个人都能轮到平时跟周末。
大家都没意见,就是丁雨萱有些发愁:“我能让别人代做吗?”
霍帅雯不理解:“你怎么让人代做?”
丁雨萱说:“我让我家的勤务……我姐姐来做,可以吗?”
丁雨萱到底是年纪太小了,说话总是露馅。
其他几人,除了杜宝宝一心看书没留意之外,其他几个人脸色都怪怪的。
算是明白了。
这是个二代家庭。
家里肯定有人职务不低,至少是个能配勤务兵级别的人。
而且大概率应该是个女性,不然勤务兵不能是姐姐。
这架势,一下子把几个人都给震住了。
好半天,唐晚吟才说:“这个你自己想办法吧,如果学校允许的话,我是没意见的,只要履行好值日责任就行。”
丁雨萱脸上露出一丝犹豫,到底还是妥协了:“那算了,还是我自己来吧。”
……
宿舍的人聚齐了,大学也就开学了。
各个专业报道的时间不一样,先报道的专业就先开始上课了。
时隔多年,大学校园终于恢复了活力跟热闹,这让所有人都兴奋不已。
唯一有点儿不适应的就是这一届的大学生,从十几岁到三十岁的都有。
有些人因为参加劳动,风吹日晒的,看着都像是另外一些同学的父辈了。
唐晚吟他们第一届外语专业一共招了五十四个学生。
二十九个男生,二十五个女生。
男女比例还算是均衡。
男班长是一个三十三岁的大哥,长得就跟老农民一样,但是声音特别洪亮,精气神很足。
女班长也是个年纪稍长的大姐,三十岁,跟甘秀凤很聊得来。
班上有一半同学都是已婚的,剩下的订了婚的也不少。
唐晚吟刚开始还觉得奇怪:“这么多订婚的吗?”
关键是这年头也不太讲究订婚,通常订婚之后没多久就结婚了。
哪儿来那多订婚但没结婚的人啊?
还是甘秀凤笑道:“是你不懂。”
“啊?”唐晚吟不解。
甘秀凤这才解释道:“其实除了杜宝宝跟丁雨萱这个年纪的之外,大多数二十出头的人就已经结婚了。”
“这说订婚呢,有两种可能。”
“一种是的确是订婚了,没来得及结婚的,但这种少,因为但凡有时间订婚,也就有时间结婚了。”
这点唐晚吟认同。
“那另一种呢?”
“另一种就是其实已经结婚了,要么是没领证,要么是还没断干净关系,所以只能说订婚了,好走一步看一步。”
走一步看一步的意思就是,如果摆脱不了之前的婚姻,就说是订婚后才结的婚,两头不穿帮,不得罪人。
但要是能摆脱之前的婚姻,就干脆说订婚之后又退婚了。
无论男女,这样的事儿多了去了。
唐晚吟听得一怔。
这才想起来,没错就是从这个时候开始了,无数的知识青年捡起书本,重新复习,努力考上大学,鲤鱼跃龙门,成为天之骄子。
但同时,也涌现出大批的人,在找到新的希望之后,就立马想要与过去进行割舍。
无论那些过去是黑暗的,还是曾经对他们雪中送炭的。
唐晚吟半晌无话。
甘秀凤说:“唉,其实也能理解吧,我是下乡第五年跟我男人结的婚……我本来以为我能熬下去的,但是五年都回城无望,没办法,就只能在当地结婚了。”
“我男人是个好人,但是报道那天你们也看到了,八竿子打不出一个屁来的,根本说不到一块儿去。”
“我在家里只跟我闺女儿子说得来。”
甘秀凤说起自己家的事儿,也有些伤感:“当初是不知道,要是知道的话,再等几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