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去之后才发现那姑娘跳下去之后倒是不想寻死了,死死抓着河边的水草在扑腾:“我不想死!我不要死!”
然后还说了一通奇奇怪怪的话,什么肯定会有警察查出来的,你害死我也不会拿到保险赔偿的,老娘才不会那么软弱,我死也要拖你一起……你死了肯定下地狱,老娘我要好好活着!
那姑娘气势够足的,一边呛水一边骂人还一边死死抱住孟宇祁,誓要两人同归于尽的意思,要不是孟宇祁水性好,还真不一定能救得上来。
扑腾了几下,等孟宇祁把人捞上来的时候,唐晚吟已经晕过去了,孟宇祁一来时间紧迫,二来他看到唐晚吟才是个十八九岁的大姑娘,为她名誉着想,不便把事儿闹大,于是只去找了大队支书,让大队支书找人把唐晚吟送回去,不要把这事儿跟别人说了。
等孟宇祁跟老家盘溪村的媒婆搭上线,让媒婆帮忙找结婚对象之后,他又想起来唐晚吟说的奇奇怪怪的话。
有些听不太懂,但似乎听着是有人害她?可她明明是自己跳水的,除非……是被人逼着跳的。
那那人说不定还在芦苇荡附近,所以孟宇祁在等媒婆消息的时候,就又折回了芦苇荡。
果然就在芦苇荡里发现了下身受伤的李建强,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李建强裤子解了,又伤在这种地方,旁边还有一把慌乱之中被扔下的缠着绳子的剪刀——一看就是女人用的。
四舍五入已经能推测出来是什么事了。
孟宇祁心里暗骂:这种畜生,死不足惜!
然后,就在孟宇祁准备把李建强拖出去交给大队处理时,谁知道又再次遇到前来补刀的唐晚吟,而唐晚吟直戳重点——这李建强就是大队长的儿子。
孟宇祁这才明白过来,难怪这姑娘会觉得没有活路了,这年头的大队长想要折磨一个人,有的是办法,一个队里的活儿,总有那么几桩是特别辛苦特别累的,工分计算上、粮食分配上,也都有的是办法。
比如分粮的时候,只让她排在最后一个,那分到手的就是剩下来的满是塞牙筋丝的手指大小的红薯。
跟人家一样是五斤,可这东西就是能够让她没法吃,活不下去。
孟宇祁不过瞬息之间就明白了唐晚吟的处境,再听着这姑娘虽然有些不羁怪异,但绝对活生生,古灵精怪充满斗志的嘀咕,孟宇祁忽然觉得——就是她了!
只有唐晚吟这样的姑娘,才会让子清知道不能逆来顺受,绝地也要想办法求生。
也才能让子敏知道,形势比人强,不能仗着自己聪明伶俐就硬碰硬,要想办法来软的。
至于子礼,纯粹是个搭头了,估计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所以孟宇祁才鬼使神差般地说出了那句话——“跟我结婚”。
婚是结了,孩子也交给了唐晚吟,但要说不担心,那肯定是假的。
之前给子清他们找收养家庭的时候,队里也说是考量过的,只是等他结束任务回来之后,才发现子清他们过的是那样的日子……
这个唐晚吟,会不会也是心口不一的人呢?
孟宇祁的沉默让雷一童感到有些不安:“师傅,子清他们到底去哪儿了?”
“送回盘溪村了。”孟宇祁淡淡道,他心中也有不安和纠结,但却并不是一个习惯把情绪表露在脸上的人。
雷一童听了就问:“盘溪村?是给老家的亲戚照顾了吗?”
亲戚?孟宇祁的目光冷了下来,那些人从他父亲出事之后,就恨不得指天誓日地跟他们家断绝关系,做的那些事更别说了,但凡还有一丝良心的人,也做不出来那样的事,所以,他从来没想过找老家的亲戚帮忙。
雷一童没听见孟宇祁的回答,也不意外,反正自己师傅这个人不大爱说话。
但雷一童还是轻松了一些,自己说开来了:“还是老家好,当时我爸走了之后,要不是亲戚们接济,我怕是也长不到现在了。”
然后又问孟宇祁:“盘溪村那边是农场吧?应该不缺粮食,只要留了钱跟票,想来有老家人照顾,子清他们应该不会饿着的。”
然后,雷一童就感觉到正蹬着自行车的孟宇祁浑身一僵。
雷一童没提防自行车猛然停住,一头撞到孟宇祁的背上,鼻子都撞酸了。
雷一童捂着鼻子不解道:“师傅怎么了?前面有什么吗?”
孟宇祁的语气里难得的带上了一丝尴尬:“不是……我就是突然想起来一件事。”
他好像,忘了给唐晚吟票了。
他们这种在铁路局做地质勘探工作的人,经常要进山,一进就是至少十天半个月,有的时候要在山里住两三个月还不止。
加上现在铁路局是热门单位,供应那都是最高规格的,他们也习惯了一次买不少东西带进山里,所以倒是很少有缺票的时候。
孟宇祁这才想起来自己光把身上仅剩的二十块零几毛钱给唐晚吟了,可是连一张粮票都没给她……
完了,他明天就要坐火车去哈市了,然后就要赶在天气还热的时候进山勘探,最少要二十多天才能出来。
到时候……孟宇祁都有些不敢想了。
可孟宇祁现在身上也没钱没票,明天雷一童要跟他一起进山,相熟的人都是勘探队的,要么一样马上要进山,要么就是已经在山里了,他这么冷淡的一个人,这会儿竟然找不到能帮他寄东西给唐晚吟的人!
孟宇祁:“……”糟糕了。
唐晚吟倒是不知道这些,她就是送走给孩子量完尺寸的孔秋露,整个人就已经站不住了,倒头就睡了。
连碗都是子清子敏收的,子礼跑过去看了看唐晚吟,十分惊奇地喊厨房里的姐姐:“大姐,二姐,妈打呼!”
也就是唐晚吟现在没醒,不然肯定是脸上爆红。
她也不想打呼的,但真的太累了,浑身的肌肉都酸疼不已,洗了两遍澡,还是感觉身上有那种玉米叶子、野草穗子上弄得人发痒的东西。
孟子清连忙把子礼抱出来:“你别吵妈,妈今天干活太累了,明天早上五点就要起来呢。”
孟子礼连忙伸出两只小手捂住自己的嘴巴,瞪着两只猫头鹰似的大眼睛,小声用气音道:“不说,不说,不吵妈。”
孟子敏站在石块上洗碗,有些发愁:“明天没菜了,给妈送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