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长公主去世,莫桑给她治丧,一脸冤种样,看上去挺像是伤心的,都不用往眼睛里面抹辣椒了。
反倒是司棋哭得挺伤心的,眼睛都哭肿了。
大长公主对她不算好,一直都很嫌弃,找了宫里出来的嬷嬷管束司棋礼仪,司棋没少被打手板,有时候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的,莫桑只要发现了就大闹一场,要带着司棋搬出去,往往大长公主就能安分好长一段时间,送一点礼物给司棋。
司棋从不记仇,收到礼物就会开开心心、恭恭敬敬的对大长公主。
后来,大长公主也死心了,就有个这么傻不愣登的儿媳妇吧。
两个人短暂的相处,有了一点和气感,积攒了些感情。
大长公主去世前,把她所有的首饰都装进了一个大盒子里。
天启国盛产各种宝石,她带回来好多,有鸽子蛋那么大的珠宝,司棋很喜欢,会偷偷的摸。她看见了就会骂我还没死呢,别惦记我东西。
到了去世前一刻,她迷迷糊糊地说:“不要偷摸惦记了,都是你的了,绿色的那个宝石适合打成……”
她没说完,人就去了。
司棋双手握着绿色鸽子蛋嚎啕大哭。
莫桑没有眼泪,根本就哭不出来,他就问:“你怎么会那么伤心?”
“我……养只狗死了也会舍不得呀。”司棋啜泣着回答。
莫桑恍惚间似乎明白了,他养的狗死了,他没什么舍不得的,换一只就好了。
司棋每天哭一哭,伤心一会,并不影响她做别的事情,她能迎来送往接人待客。
莫桑却总是心里嗡一阵的疼,明明他是盼着大长公主早死的。
他万般难受,又不想把自己不舒服的情绪传递给司棋,当着司棋的面哭,他都不好意思。
所以转头他就去找了顾留春。
众所周知,顾留春有个金屋藏娇的小院。
那里有个大缸,底下是一层淤泥,然后放了嶙峋的大块石头,几只小鱼在中穿梭,荷花的种子飘荡在其中,每当夏天的时候都会开出美丽的荷花。
现在还不到时节,能看的就只有小鱼了。
顾留春拿着一把鱼食,扔了进去,看着小鱼儿们争来讲去,水都溅出来,洒在他脸上了,他伸手抹掉,突然听见外边有些动静,便抬起头来。
莫桑走了进来,还拎了两瓶酒,闷闷地说:“喝点?”
顾留春摇头:“不喝,对我伤口愈合不好。”
莫桑也没勉强他,就搬了个凳子过来,坐在他的摇椅旁边,喝一口酒,拨弄一下摇椅。
顾留春像个无助的不倒翁,被晃来晃去。
“你真的好无聊。”
“嗯。”
顾留春坐在摇椅上,腿上盖着厚厚的毯子,已经是初春了,他格外怕冷,伸手够着把每个角都贴的严严实实,因为弯腰太往前倾,差点从摇椅上掉下去。
莫桑一只手就薅住他的脖颈,把他放回去,帮他掖了掖毯子,问:“你这个没有肉?我光带酒来的。”
顾留春说:“厨房里有,不过你娘不是死了吗?按理说你要吃素。”
莫桑呵呵一声,进屋去找了烀肉出来,坐回到凳子上,大口咬着。他咬了两口觉得吃独食,不太好意思,就分给顾留春了。
顾留春迟疑:“我现在不能吃的太油。”
莫桑叹了口气,只好自己吃,“我有点后悔来找你了。”
顾留春问:“那你还能找谁?”
“一般我心情不好的时候,我会找夫人,现在相隔两地太不方便了。”莫桑沮丧。
顾留春也很沮丧,“我也想找她。”
莫桑安慰道:“婚书和聘礼已经送过去了,等着你人露面就可以了。”
顾留春点头,他觉得礼尚往来,也该安慰一下莫桑。
“你娘死了,你很伤心吗?”
“她不算我娘,我娘早就已经死了。她只是大长公主,我的义母。”
顾留春一针见血地说:“你知道的,她是你亲娘,再怎么嘴硬也没用,即使她抛弃过你,你明知道她害你吃了那么多苦头,你还是会为她而伤心。”
孩子就是天生会向母亲索取爱,就是拼命的想要得到母亲的爱,母爱是最低层的安全感。
莫桑喝了一大口酒,“那我该怎么办?”
顾留春轻松地说:“接受。接受她抛弃了你,接受她没有那么爱你,接受她做过的所有事情,也接受你会对她会有感情。”
“你能接受吗?”
“能,我从很早以前就接受了父母要吃了我。”顾留春平静地说:“没有人爱我。”
莫桑觉得,最好的安慰方式就是朋友比自己惨。
他晃了晃酒壶,“错了,夫人爱你。”
顾留春伸手够着抢他的酒,“说的太好了,我忍不住想要喝一杯。”
“忌口吧,好好养着。”莫桑起身离开。
从莫桑来,到莫桑离开,顾留春始终没有站起来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