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韫玉真就骂了一路,隔着一扇门一扇墙,里面都听得清清楚楚。
大家都被惊动了,那些好久没见的兄弟姐妹不约而同的去了正房,都是来打听发生了什么事儿的。
大嫂气得直拍大腿,她从来没被人这么羞辱过,而且还是当着大家的面,她脸面何在,尊严何在,以后还怎么管家!
姐妹妯娌们围着她安抚,让她消消气,别哭了,一时间场面乱哄哄的。
白氏捂着额头,捏了捏眉心,心想,回家还不到一天的功夫就露馅儿了。她这么快就开始不当人了。
大嫂肉皮往下耷拉着,像个沙皮狗,嘴角冲下,覆舟嘴,乱齿,喋喋不休的抱怨着:“太不像话了,我好歹是她亲嫂子,她满嘴污言秽语这么埋汰我,心里还有没有她大哥,想没想过她侄子,她把这个家当什么了,她怎么能这个样子,把她留家里养的是冤孽祸害吗?”
白氏面无表情地说:“她不是一直这个样子吗?”
大嫂和三嫂对视了一眼,突然间想起来了这个小姑子的本来面目。
九娘子当初在家的时候,性情并不敦厚。
她顶撞长辈,不学无术,穿着男装四处跑。
至于她为什么会被文晏认为性情好,被侯爵府娶回家去。那是因为她喜欢施粥且常年施粥赠衣服,外人不知内情,把她夸上天了。
温良敦厚这四个字,和谢韫玉毛关系都沾不上。
上辈子能在史太君手底下乖乖巧巧,那是因为泥鳅进了清水里,按照人家的规矩行事,不敢走错一步。说白了,就是到了人家的地界夹起尾巴装孙子。
后来谢韫玉熟门熟路了,就不肯装孙子了,所以被搞死了。
这就是装孙子的必要性了。
可问题是,谢韫玉混了半辈子,侯爵府她都踏平了,何必在一个谢家装孙子呢?
啪嗒啪嗒。
谢韫玉脚后跟先踩地,走出来的步子扛扛的,像一头巨熊要来了。
四哥说话有点结巴:“九九妹、一个小姑娘说话怎么那么、那么脏呢。小时候这样也就算了,都都都都一把年纪了。”
“就是,那是大嫂,怎么能这么说呢,我感觉我耳朵都脏了。”
“长嫂为母,搞得一点家教都没有,就这样是怎么在京城里当夫人的,难怪当不下去了。”
所有人都站在大嫂这一边,都在指责谢韫玉。
谢韫玉的声音由远及近,不慌不忙地说:“骂我别躲人群里啊,站到我面前来说,谁对我不满,站出来!”
“……”没一个人愿意惹祸上身,都喜欢暗戳戳的发表两句意见。
大嫂心底冷哼一声,直着身子,抬着下巴,说:“我是谢家长子的发妻,长孙的娘,断然无法承受这般羞辱,今日若是没个说法,我就扯个绳上吊去得了,反正这个家也容不下我了!”
“究竟是容不下你了,还是容不下我了。”谢韫玉脚步一顿,往那一立,炯炯有神的目光扫射全场,“既然人都在这,就来说一说都发生了什么事情。司棋,我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把事儿讲出来。”
“今天我去给夫人取饭……”司棋还算条理分明的讲清楚发生了什么,还掐着嗓子学那些厨娘死牙赖口的话。
谢韫玉没出嫁之前,待遇都没这么差。
下人这种肆无忌惮的欺负态度,显然是有人安排的,就是针对谢韫玉。
当时司棋特别生气,但强忍着压下来了,毕竟强龙不压地头蛇。而且她怕夫人知道了伤心,就想着偷偷摸摸的塞点钱让厨房弄一顿香喷喷的饭菜,慰劳夫人舟车劳顿的辛苦。
谁知道这一漏财就惹祸了。
那群人非说她偷了钱,去报了主子。大嫂来了,不由分说的叫人给她摁住,把她的钱都给抢走了。
谢韫玉啧啧道:“那么多的钱,放到衙门都够判好几回了。”
大嫂噌的站了起来,肩膀绷紧,紧紧揪着手心的帕子,嘴唇一抿再抿,眼底仿佛有火焰在燃烧:“好呀,明明是九娘子的丫鬟偷了钱还不认,九娘子反过头来倒打一耙还要说我抢钱,谢家的媳妇穷到了去抢丫鬟的钱地步,说出去了都没人信,这种荒唐话也说得出来,简直是小刀剌屁股——开了眼了。”
五哥也笑:“谁说不是了,谢家又不差钱。”
谢韫玉冷笑一声:“所以大嫂你是承认了,你知道那群厨娘怎么对我的,我在自己家里头只配吃鱼头和鱼尾,只配吃一荤一素一汤,你自己都说谢家不至于那么穷,那怎么就穷到我身上了!”
大家瞬间哑然。
谢韫玉盯着五哥,“你说,谢家差不差钱呀?”
五哥沉默了。
谢韫玉笑盈盈:“现在不说话的,待会儿把嘴就闭紧了。别人受欺负就义愤填膺,我受欺负就装聋作哑,怎么着啊,正义凛然还分人呢,贱不贱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