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留春这几日都忙着跑灵堂,只要有人死了,一准要去瞅瞅。
这一瞅,发现又有一位少爷死于非命,二十多的人,死于马上风。
马上风通俗易懂的说法就是:乐极的时候生悲了,抬出来的时候,裤子都没穿上。
按理说,这都是老年人力不从心时候得的病,很少有年轻人死于这种命。
这位少爷也有姊妹在女学里读书,他同样不太成器,于是就怀疑和齐照一样。
顾留春认为他可能是被人谋杀,但具体还要详查。
那家里人却觉得死的不体面,老爷子一摆手,“大理寺不必介入了,一滴精十滴血,是这个逆子不知节制,才会丧命,有谁能来害他这个废物。”
他们家不让查,和太仆寺卿明知道儿子可能死于非命,还是急于把尸首要回去下葬,就怕查出来什么不好的事情,让家族蒙羞。
本来死的就够磕碜的了,迟迟不下葬,就是不让舆论过去,只会更磕碜。
顾留春没法子,只能另辟蹊径,找个心腹装成富家公子哥,去秦楼楚馆和那家的二儿子争风吃醋,然后再假装成被杀了的样子,房间里流了一大滩血。
大理寺自然就把那家的二儿子给关了,因为和他发生过冲突,怀疑他杀人,毁尸灭迹。然后暗示那家——想要活的二儿子吗?拿死的大儿子尸体来换。
谢韫玉知道事情始末,迟疑着说:“这种行为……”
顾留春很自然道:“叫做变通。”
“好吧。”谢韫玉心想,至少你大多数时候纯良无害。
就这么把换来的第二具尸体检查了一番,仵作在人的指缝里找到了逍遥散的粉末。
逍遥散如其名,就是让男人逍遥快乐的。但这味散里面加了别的药,给公马配种的大量药,人吃了会脱精而亡。
连续两个年轻的死者,都是被害死的,他们家中都有姊妹在女学上课。
顾留春提醒道:“一旦这件案子开始审查并案,女学的名声恐怕要臭。三人成虎,人言可畏。”
谢韫玉攥紧了拳头,上辈子文晏的女学失败了,是不是失败在她怂恿学生杀兄弟,失败在了她不是想改变大家的生活,她只是想改变她一个人的生活。
“我知道我现在应该做什么,给我三天的时间。”
谢韫玉联系莫桑,找来了好多马车和护卫。
她看着不断请假、只剩下半数的女学生,像个诱拐公主的巫婆,说:“我带你们去个好玩的地方,都上车吧。”
然后就一路驾车把这五十多名学生拉到了富平县,这里的地名虽然有一个富字,但其实最穷,尤其是下辖的几个村子,完全就是穷山沟。
生长在富贵窝里面的娇小姐一下车都惊呆了,天底下竟然还有这么穷的地方。山村里依稀二十来户人家,个个都是小土屋,小小的两个窗户像两个黑黝黝的窟窿,泥土糊的墙面斑驳脱落,外边一下雨,屋里头也跟着下雨,屋内潮湿刺鼻泛着难闻的恶臭,就连粗糙柜子上扣着的碗都染着洗不掉的暗黄色。
谢韫玉站在大石头上,“你们听好了我接下来要说的话。”
这帮小姐有些心不在焉,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她们叽叽喳喳,抱怨不停,脚沾在农地里弄脏了绣花鞋都足以让她们崩溃。农村的院里养鸡养鸭,一脚踩下去软綿绵的东西一准是屎。
“接下来三天你们统一住在这个小屋子里,一日三餐由我提供,我已经把这租下来了。当然了,这里环境不太好,你们如果实在受不了,去马车上住也行。”谢韫玉宛若恶魔。
小姐们都震惊了,刹那间一静,紧接着有人问:“我们要在外边待三天家里知道吗?”
谢韫玉点头:“知道,不过我骗他们说带你们去上香礼佛了。”
大家沉默了很久,忽然有一声怯怯道:“我们是不是被绑架了。”
场面瞬间炸开了锅,哭天抹泪儿的都有了。
司棋不得不站出来安抚大家,“秦国夫人不会绑架你们的,她很有钱,她应该是有别的目的。”
莫桑满头黑线捂住她的嘴,把她往后拖,你还是别安慰人了。
“按甲乙丙丁四个班分,在这三天内,我要求你们完善水车,每个人都提出设想,每个人各司其职,直到建造出我认为最好的水车。做的最好的那个人,我会带她进宫面圣,你们应该从你们的长辈口中听过我,我是秦国夫人,有入宫行走不必通报的权利。”
伴随着谢韫玉的话说完,不满的声音变小了,几乎归零。
她们很清楚能够入宫面圣代表着什么,那就是一步登天的机会,哪怕仅仅是在陛下面前报上父兄的名字,都能为他们创造出机会来。
她会成为一个家的功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