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晏为了能把女学对标国子监,下了很大的力气做规划。
女学设院长一人,负责女学内大小事项,聘请非常有名的大儒公孙瓒。此人早年为官,后厌倦官场复杂远离朝廷,在乡下过起了“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清静生活,颇为自在。
不少人都想请这位隐士出山,但都无功而返。
文晏下手极黑,引诱其孙子与九公主的驸马打架斗殴,关在京兆府不放,逼得公孙瓒不得不出山,来求九公主,最后不得不接下女学院长一职。
对于当下而言,一个清高的隐士突然跑的一堆女学生生活的地方当院长,毫无疑问就是败坏了自己的德行名声。公孙在年过七旬,接过职责,便为女学奔波,没少遭人埋怨误解,他也只能将苦果默默吞咽。
当下肯来女学教学的终究是少数,女学配备了十二名老师。
其中有陛下指名塞进来的谢韫玉;一位因为名声比较好被聘请来教针织女红的寡居妇人;一位才学出众,但在朝中没有建树,眼看着没有出头之日,就来搏一把的男先生,他是某一年科举的一甲十四名;还有一位马术惊人,曾在战场上杀敌的将军,瘸了一只腿,家里还有老婆孩子要养,就来打工了。
除此之外,剩下的所有人都是文晏想方设法弄来的,手段和之前那位院长没有区别。
这就是她的本事,也只有她能办成这种事。
这种情况下,好多传授知识的老师都不是心甘情愿过来的,对于女学生也极力保持距离,只管讲课,教学生死记硬背,下课便走。
学校是个封闭的地方,有无数的人在这里,肯定会有摩擦,那些姑娘的年纪都不大,稍大一点十五六岁,小一点的只有十一二岁,心智还不成熟,还不会处理矛盾的发生。
而师者哪怕看见学生间有冲突,也视若无睹,更加助长了这种滋生在阴暗角落里的欺凌。
或许在他们眼里这只是小孩子的打打闹闹,也或许他们生了一肚子的气,他们本身就是被欺负的那个人。
从小到大,欺压从未停止过,也就不以为然了。
“就你什么都知道,谢老师一提言你就恨不得把所有的问题都回答了,你多聪明呀,我们都是傻子。”
“你就那么喜欢出风头吗?现在我们围着你转,你高兴吗?”
下课时,教室的一个角落,几个女孩围成一团,欺负着一个小姑娘,时不时发出悦耳的笑声,她们很欢快。
教室里还有其他人,其他人只当做听不见。
欺负人的以尚书家千金为首,还有皇亲,而被欺负的人父亲只是个盐官,姓钱,知道她名儿的都不多。
钱小姑娘很害怕,怯懦解释:“我就是刚好会这道题。”
吏部尚书家的千金邹三娘皮笑肉不笑,伸手掐那小姑娘的脸,“那你头上为什么戴的掐丝蓝宝石蜻蜓发簪呀,跟我的一模一样,难道也是刚好买的?”
其他小姐帮腔:“我看不像她就是故意的,知道你有这个发簪,她也戴,想抢你的风头。”
邹三娘很不高兴,抽出来那只发簪直接摔到了地上,然后微微笑着:“我不小心摔坏了它,你介意吗?”
小姑娘快哭出来了,摇了摇头。
敲锣的声音响起来,上课了她们这才散开。
学校的教学内容是六艺,即礼、乐、射、御、书、数,对标国子监的学习,外加女红一课,这是因为把女孩子送过来的贵妇明里暗里的暗示,多少希望女儿学习一些女人该学的东西。
文晏觉得无比讽刺,大家都说女子无才就是德,会一些刺绣针线活即可。那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的话,是谁说的?
但她还是同意了,因为这些愚蠢的要求能帮她达成更加重要的目的。
在她的安排下,学生们不分冬夏,每天早上五时头鼓,五时半二鼓,六时三鼓上课。
谢韫玉教授的东西不在六艺当中,被单独列成一门杂课,四个班级,每个班级每天至少一节课。
“民可百年無貨,不可一朝有飢,故食為至急。”
她这次给大家讲的是,人治荒的方法,大量囤粮收粮的时候,她就经常往农地里面跑,很多东西不懂就找书来看,积累成的知识。
这是她知道的事情,和大家喜欢谈论的四书五经相距甚远,于是她就在文盲的道路上,越走越远。
九公主坐在讲台下面撑着手看着谢韫玉,笑眯眯的,她是那种明艳到了嚣张的长相,总有几分不好惹的感觉,即使她在笑着,笑容也总像是嘲笑。
谢韫玉镇定自若的讲完了课题,准备离开,九公主却上前将她的书按住,耳畔的花丝镶嵌宫灯耳坠一闪,笑靥如花。
“九殿下还有什么不懂的事情吗?”
“有。”九公主的指尖点了点书,“你给我讲这个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