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晏置办女学的最终目的，就是利用争论生生撕出九公主优越的地位来。
从前便有人说，可惜九公主生为女儿身，如果她是男子的话，当是陛下储君之选。
凭什么女人就不能是储君。
在文晏的懆作下，本来只是公主读书多几名陪同的官家女子，硬是被她推成了女子该不该读书的问题。
这个问题潜台词是，女子能否与男子比肩？
这当然引起了一些男人的不满，那些男人嚷嚷着：“女人怎么能和男人一样，从生下来就不一样，那大家求老天爷保佑，什么时候求过老天奶？”
类似于这种话不亚于火油，在矛盾激化方面有很大的效益。各个阶层都卷进来各抒己见，事关男女，只要是男人和女人都能讨论，最后火焰燃烧到了大臣身上。
有古板的大臣建议陛下取消九公主的女学，理由是，离国子监太近，女学的女子妖娆，容易影响国子监男学生的课业。
这个理由着实荒唐，但就当下而言，大家觉得十分有道理。
司棋回来就很生气道：“他们凭什么把责任都归结到我们身上，他们都是该死的张生。”
顾留春动用了手段，很容易的洗白了司棋的身份，她成了沉州刺史徐自清的女儿，因为妻子亡故，怕失怙长女不好婚嫁，故而千里迢迢送到了妻子母族家中借住，成了刺史杨家的表小姐。
到时候也方便大长公主去提亲，表小姐配义子，莫桑高攀了。
也因为这个身份，她很自然的就混到了女学当中。她抱着“我是细作”的心态，整日严苛约束自己，居然也没从表小姐的身份里露馅，偶尔跳脱一点，别人也会认为她没了母亲约束，又是沉州那个穷乡僻壤回来的，一点都不稀奇。
或许是太贴合身份了，她进了聚回楼的包厢，就开始抱怨别人对女学的偏见。
她还举例子，“就说我最喜欢的书说吧，前传中，有一句话说：‘凡天之所命诱物也,不妖其身,必妖其人。’嘿呀，这是人话吗？”
莫桑眉头一皱：“我让你去读书，你看西厢记？”
司棋摇头：“不啊，我看的是莺莺传。西厢记里的张生挺好的，但莺莺传里的张生太坏了，他还搬出商纣，周幽王亡国的例子，证明自己‘德不足以胜妖孽’，所以抛弃莺莺是割爱之举。还有一帮人脑子坏了，称赞张生‘始乱终弃’的行为是‘善于补过’。我呸！”
莫桑简直不知说什么好了，她还理直气壮的说莺莺传。他给谢韫玉使眼色，你管管她。
谢韫玉收到眼神，若有所思点头道：“司棋都生气，何况是那些上女学的小姐们，一个个心高气傲，不知怎么哭呢，他们的家里又怎么肯善罢甘休。”
莫桑啧了一声，让你骂她，没让你分析局势。他只好冰冷冷的开口：“少看些不三不四的书。”
司棋不服气，小声说：“你不是也看聊斋志异、神异经、山海经之类的嘛，也不是四书五经啊。”
莫桑：“……”
一个爱看精怪，一个爱看涩涩的故事，谁也别说谁。
谢韫玉把话题拉了回来，“文晏的目的达到了，已经有人张望她的船上了，九公主只要能占据帝心，再抛出橄榄枝，她的船就满载而归了。”
东风摸着下巴，本来他还对九妹妹有争夺储君之位将信将疑，现在看来真的有那个味了。
他看向顾留春，说：“你有什么公主府的信息吗？”
顾留春想了想，道：“没太关注她，临时收集的信息。九公主，封号安乐，闺名珠绣，元狩二年出生，母乃贵妃，及笄之年嫁与驸马薄氏，后豢养面首无数，估算有十八人，和驸马弟弟来往密切，收受朝中官员贿赂，有买官卖官之嫌，并无证据。”
谢韫玉冷不丁想起来，她活到三十多那一次，有个公主的面首被陛下全都赐死了，该不会就是九公主吧。
她觉得很有可能。那一次东风没有雄起，秦王和九公主才是鹬蚌相争，文晏的手段都用在了九公主身上，才导致事情的发生。
命运还真是奇妙，敌人最后竟然成了盟友。
“谢韫玉，你在想什么？”东风发现她走神了。
她笑了笑：“我的思绪有点乱，得捋一捋了。”
顾留春看着她，从她的笑容里看出一个内容——我的思绪有点乱，得捋一捋杀人计划了。
他决定最近都不得罪谢韫玉，以乖巧听话为主。
谢韫玉沉思片刻，突然问司棋，“你在女学里高兴吗？”
司棋纠结了一下，还是说了实话：“挺好的，读书很头疼，拉弓也很累，骑马怪吓人的，礼仪课约束很多，但我还是很喜欢那个地方。要是不读书就更好了。”
谢韫玉笑了笑，没说话。她选择暂时什么都不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