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丧期间,大家都夹着尾巴做人一再谨慎,肉菜全停了,素菜吃着没滋没味儿的。
爱吃肉如莫桑都不敢开荤,菜里面连油都不敢多放。
这个时候一点小事儿被人小题大做,都会惹来麻烦。
上辈子太子也是早早去世,陛下下令全国守孝。
有一户人家在太子头七时,给儿子纳了个小妾,被敌对同僚举报到了上司那,层层递交到了吏部,吏部提供给陛下,陛下直接将满门流放到蛮荒之地,基本上就是有死无生了。
还有一户人家,有人生病了,药里面需要熊胆治眼睛,被人举报熊胆也是荤腥,朝廷不但扣了他的药,还夺了他的官,最后丢了官儿,眼睛也瞎了,过得非常惨了。
当然了,跟下面这个比还不算惨。
陛下经历丧子之痛,只是有臣子说了句和陛下感同身受,结果被陛下发现他根本没有儿子死,就把他儿子给赐死了,给太子去陪葬。臣子快要哭死了,还得叩谢皇恩。
谢韫玉只是个小小的细柳,经不起雷霆,在这个世上人人都需要小心翼翼的活着。
永远不要试图挑战皇权。
权力不是一张白纸,也不是一个图章,它是一个生存的体系,皇帝除世家,推科举,改律法,修田建坝,收税征丁。在他做这些事情的时候,大家就吃他搞出来的这碗饭,吃的还很香,所以更多的人乐于保护皇帝建造的体系,毕竟他们赖以生存。
没有无义务的权利,也没有无权利的义务。
莫桑也懂这个道理,所以即使他再讨厌大长公主,当大长公主派人来催他回家的时候,他也会不情不愿的回去。
因为他要给谢韫玉创造一个帮手,而不是拉一个仇敌,他要大长公主为谢韫玉的人生保驾护航。
司棋将人送到了门口,秦国夫人府的门像一道无形的墙阻隔住了她,她只能趴在门边上,探着脑袋裹着纱巾,很舍不得地问道:“下次回来是什么时候?”
莫桑还没有病愈就要折腾,说:“等我病好了就回来找你,在府上抓药也要花钱的。”
司棋咳嗽了一声:“你要是在大长公主府拿着了好药,也记得给我带回来。”
莫桑答应了,转身上了马车。
来接他的仆人一起上了车,试探性地说:“公子,我看那小奴婢好像对您有仰慕之心。”
莫桑看了仆人一眼,没说话。
仆人讪讪道:“她出身卑贱脸又被毁了,就是凭借跟您的情谊做个侍妾也太勉强了,我怕您被过去的情谊裹挟了,如果您实在不方便,我也能帮您处理了。”
莫桑瞬间暴怒:“我想把你处理了!”
仆人连忙改口:“您要是实在喜欢,纳为侍妾也行,大长公主一向是以您的喜好为主的。”
莫桑讽刺一笑:“她又要作什么妖蛾子?”
大长公主看莫桑总往秦国夫人府跑,就像个怨妇一样,眼睁睁地看着丈夫去别的女人那,最后能守住的仅仅是丈夫晚上回家。莫桑因为生病好几天都没回去了,她就着急了,听了身边人的怂恿,说莫桑是因为和那边的女人有情谊才放不下,想笼络住他,就得给他娶个妻子,有妻子来约束,还不伤母子情分,将来还能抱上孙子,简直是一举多得。
仆人就是借机试探,最后才说出目的:“您年纪也不小了,殿下想着帮您找一门好亲事。”
莫桑呵笑一声,大长公主完全不知道他们母子之间的病因在哪,明明是墙碎了,非要去修门,妄图在别的地方做弥补,简直可笑。
“那就娶司棋吧。”
“什么?司棋可不行,司棋一个奴婢,脸都被毁了,大长公主是不会同意的。”
“我知道。”莫桑一本正经地说:“所以我在等她死。”
有人自以为卑贱,实际上出身显赫,但并不快乐。
有人被误认为出身显赫,又跌入卑贱,他也不快乐。
顾留春总是不快乐,永远病恹恹,一般人都难以察觉他具体的情绪。
谢韫玉之所以知道他不快乐了,是因为想把金屋藏娇的小院儿也收拾一下,她记得柜子里还有两件大嫂留下的衣服。
结果她一进院,就发现他坐在树下,拿着刀子冲着他自己来回比划。
她一时情急赶紧冲了下去,一把夺过刀,“你遇见什么事儿了?有什么想不开的?不就是出身吗?除了莫桑半路成了大长公主的儿子,咱们当中哪有谁出身好呀,还不都是下九流。”
顾留春看着她,阳光穿透树荫斑驳的落在人的脸上,在明暗交替下,她的脸色越大晦暗不明。
“这刀是给你准备的。”
“给我?”
顾留春点头,坚定道:“广恩寺的事情,总要有一个了结。”
谢韫玉一下子想到那天晚上做的梦了。
等等,那该不会不是梦吧。
“所以你真的大晚上出现在我床上,然后跟我说广恩寺的事情是你干的,那不是一个梦?”
“对。”
她惊得目瞪口呆,脱口而出:“那后来咱们两个在床上……妖精打架……也不是梦?”
顾留春眨了眨眼睛:“你睡着以后我就走了,并未过多停留,我不知道什么妖精打架。你还做过这种梦吗?”
谢韫玉脸红一阵白一阵,恨不得扇自己一巴掌,说出来干什么?让你嘴快,丢人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