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来就好，陛下已经为杜家平反了，你不用再担惊受怕的东躲西藏了。陛下还要加封你，你往后可以过安稳的日子了。”
“……”
太子说完话，顾留春没有说话，长久地陷入一片寂静。
顾留春的神色特别凝重，比外边乌云密布的天空还要阴沉。
太子心想，毕竟自己是仇人呀。他叹息说：“真没想到你就是杜去疾，当初你能从众护卫当中脱颖而出，是因为救了孤一命。这么说来孤欠你两条命，你救孤，孤欠了你一条命，你没杀孤，孤又欠了你一条命。”
顾留春还是不说话。
太子招了招手，让太子妃将他扶起来，他站起来的过程很艰难，仿佛有无数根针在体内扎着，喉咙里一股血腥味儿，他生生咽了下去，尽量保持着翩翩有礼的姿态，低下了头颅：“杜丞相一家满门忠烈，是孤对不住杜公子。”
顾留春感觉身上的伤口在隐隐作痛，像是一把大火席卷了全身，他几乎控制不住汹涌的情绪，一字一句说道：“太子殿下，你可能对不起过谁，但绝没有对不起我。”
太子一愣。
门帘子被掀开了，康安身上还有细细的雨珠，尖声尖气地说：“殿下，陛下到了，杜丞相，还有满朝文武都到了！”
杜去疾回来了。
这足以惊动所有人。
皇帝亲自东宫，携带文武百官都来看丞相的后人。
太子让出了宝座，椅子搬进殿内，密密麻麻的落座。
久不露面的皇亲国戚瑞亲王都到场了……
东风伴随人群落座……
当今丞相……
六部九卿五寺二监二院一府……
所有人都来见证杜去疾的归来。
“去疾！”杜升难掩激动的心情。
顾留春看着他，很冷静，他们见过的。
从他和杜升第一次见面，对方拿着月牙玉佩激动地说“去疾，我终于找到你了”的时候，他知道这一天迟早会到来。
他当时去办太子的任务，被伏击受了很重的伤，飘在河上撞见了杜升的船。
是杜升救了他，所以他没办法恩将仇报，杀人灭口。
他只能走，然后等着某一天雷爆了。
“去疾，我是你杜升哥哥呀。”杜升哽咽的泣不成声，手里拿着那块月牙玉佩。
顾留春怀里也有一块，他拿了出来，通体翠绿，火烧不没，砸也不碎，是上好的宝物。他一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好的东西，所以握在手里就没舍得撒手，以至于惹了祸。
两块月牙形的玉佩能够合拢，中间镂空，空出来的地方正好可以形成四个字，岁岁年年。
是岁岁年年长相聚的意思。
“去疾。”杜升眼泪直下，他几乎要站不住了，双手死死的像钳子一样勒住了顾留春，整个人摇摇晃晃，“我总算没有辜负师父！”
顾留春任由他把着，面无表情地说：“我不是杜去疾。”
杜升擦了擦眼泪：“去疾，不用害怕了，陛下已经为杜家平反了。”
皇帝看着顾留春，细细打量这个年轻人，良久说：“朕有负杜家，你能活下来，长成如此兰芝玉树的模样，朕很高兴。”
瑞亲王叹息一声：“上天眷顾呀，杜兰昼虽然遭遇奸人所害，但好在还留下一子，更好在还有徒儿翻案，才没有让错假冤案遗憾百年。”
大多数人都在感叹着，看着顾留春追忆杜丞相，说他们父子长得很像，都有一种淡然的气质。
只有东风在看太子。
他想尽办法都进不来东宫，当得知顾留春就是杜去疾的时候，他先是震惊，接着心都慌了，不敢想象太子多少次和阎王擦肩。
太子却比他想的更加淡然，脸上甚至带着淡淡的微笑，一种算是满足的微笑。
东风更慌了，那种慌乱远胜于之前，他有一种预感，他可能要没哥哥了。
“陛下。”
太子低眉敛目，用着生疏的官方称呼，说：“杜去疾在儿臣身边，尽忠职守，屡次救儿臣性命，有如此忠臣是大周之福，儿臣恭贺陛下。”
皇帝攥紧了拳头，太子这是在给顾留春铺路。
太子怕将来有一日，有人说，顾留春心怀不轨，藏匿太子身侧下毒，导致太子英年早逝。
顾留春也知道太子在干什么，他闭上眼睛，再睁开眼底有些悄无声息的血丝，说：“我不是杜去疾。”
这是他第三遍否认自己的身份。
太子看着他，聪慧如太子似乎懂了，但坚定地说：“杜公子，你不用害怕了。”
让顾留春回到杜去疾的身份里，就是所有人都希望的。
干脆忘记顾留春，就去当杜去疾吧。
“你在说什么？”杜升微微颤抖，有一个他不愿意相信的真相浮现出水面。
顾留春环视四周，这里有好多人，他有好多话，想说很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