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彬看出来大长公主近来心情不好,特意请了戏班子回来唱戏,唱的是一出孝子跪母的戏。
戏子在上头咿咿呀呀唱着,暂时让大脑放空,大长公主总算从提心吊胆中抽离出,她拍了拍文彬的手,眼角皱纹显得慈祥:“你费心了。”
文彬跪在地上,恭恭敬敬地说:“只要能让母亲开心,这点不算什么,儿子往后还要更加孝顺母亲才行。”
大长公主听着一声声母亲,只觉得心里熨烫,她握着文彬的手,眼眶湿润,“还好这个时候有你在,不然我真不知该如何抚平内心的困苦。”
文彬感激地说:“是我应该庆幸有您的存在,如果不是您的收留,我都不知是谁的刀下鬼,多亏了您无私的……”
“殿下,谢老爷来了。”
“快请到正厅。”
大长公主大喊一声,也顾不上文彬,把一出“孝子大哭的戏”当成离场的BGM,一路小跑地离场。
这么多年了,总看着病着抑郁的大长公主,头一次看她如此活泼。
仆人赶紧追上。
文彬保持着跪地的姿势,凌乱在了风中。
大长公主满怀期待,迫切的想要看自己儿子一眼。她有一颗心在期待着另一颗心,就算等待很艰苦,也足够做一场美梦了。
然后梦醒了。
大长公主的念头落空了,谢止藏也没能带回莫桑。谢止藏身边空空如也,他五体投地一个大跪,参见大长公主,那粗俗的模样引起周围的丫鬟低笑。
他自己也被逗笑了,仰头赔笑道:“谢韫玉倒不要紧,她说了不算的,是莫桑不跟我走,我都说了是去大长公主那享福,他都不肯走。”
“你怎么能提我呢!”大长公主一惊,她不敢出面,就是怕谢韫玉借此拿住莫桑威胁自己。
谢止藏连忙说:“小女都知道了是您想要莫桑,她没拦着,就是让我问莫桑的意愿。”
“他怎么可能不回来,一定是谢韫玉说了些什么。”大长公主急得跳脚,挥手打翻了手边的茶杯,碎杯碎片甩的四处都是。他自己儿子能有什么错,都是别人挑拨离间。
“我那女儿笨、蠢、实在没什么优点,殿下,您别和她计较,她真的什么都不行的,根本管不住谁。”谢止藏解释道:“莫桑从小就有主意,不愧是金枝玉叶,有您的风范,他可能还没相信我说的话,毕竟突然之间的身世,人都反应不过来。”
大长公主一时沉默,过了会说:“给点钱打发走。”
谢止藏拿着那点他看不上的微薄钱财感恩戴德地谢过大长公主,腿脚麻利地被撵走了。来是被接来的,走都没人管。他眯着细小的眼睛心里冷笑一声,但面上带着谦卑糊涂的傻笑,没任何怨言地走了。
活该你找不到儿子。
大长公主虚弱无力地坐下。
她对谢止藏抱有很大的希望,因为对方是是父亲,应该拥有绝对的权威,结果父亲在谢韫玉面前的分量轻飘飘的不值一提。
过度的希望,自然而然地产生了极度的失望。
“莫桑没要回来,肯定不是他不肯回来,是谢韫玉不让的。你说谢韫玉是不是已经知道了他是我儿子,她正在折磨我儿,我儿是不是哭着喊着要找我呢。”
“殿下,您冷静点,她不敢的,小殿下是真正的金枝玉叶,给她一百个胆子她都不敢。”仆人安抚道。
大长公主直摇头,眼底有发木的恐惧感:“她敢,这个女人什么都敢,我一看见这个女人就不舒服,我知道她是什么样的女人。就是那种算计到骨子里,恨不得把人压榨出最后一滴血的人,商人都是这样只管眼前利益,浅薄无知,没有远虑。”
仆人也不知道说什么了,无论说什么,事情在那摆着,小殿下就是落入贼寇手里的。
莫桑不回来,大概率是被强迫的。
这可是冤枉谢韫玉了。
她嘴上说的信誓旦旦,莫桑不会走,其实心里也担忧过。
扪心自问,谁不想过锦衣玉食的生活。
文彬不是大长公主的亲儿子,还削尖脑袋想往公主府钻,何况是正二八百的亲儿子。
退一万步说,莫桑难道就不想寻根吗?总像个无根浮萍一样心里空荡荡的。
但莫桑斩钉截铁的拒绝了回大长公主府的邀请。
至于理由,他说,今天晚上吃饺子。
他拒绝的理由和当年大长公主要把他溺死一样荒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