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韫玉看见顾留春稍微有些不自在,装模作样地行礼:“妇人见过大人。”
顾留春神色自若,“夫人客气了,下官照例询问有关案情事宜,请夫人寻个安静的地方作答。”
谢韫玉把人带到了灵堂偏屋,门房一闭,姚黄在门口守着。
顾留春神态没变,却有一种浑身轻松地松弛感:“我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你先听哪个?”
谢韫玉果断地说:“坏消息,一个坏消息可以击穿十个好消息。”
顾留春叙述道:“府尹大人派去寻找史太君旧仆,结果晚了一步,三个旧仆都意外去世了,一个渔民溺水而亡,一个半夜蜡烛打翻烧死了一家老小,一个突发心悸病故。”
谢韫玉眉头一锁,“这是杀人灭口。”
顾留春并不否认,但说:“本来就是陈年旧案,找不到和当年有关的人,就只能按照现有的情况来判案。大夫人行事疯癫,像个疯狗一样得人就咬,所以她的话不可信,还是按她失智杀人结案。”
谢韫玉早预料到会有这个结果,但还是忍不住失望,不甘心地问:“文栗中毒而死是真的,这不查了吗?”
顾留春回答:“文栗生前多次外出参加有人聚会,凶手也存在外人的可能性,不一定是史太君干的。至于杀他的人,还要在查,破案延后,京兆府有很多悬而未破的疑案在。”
谢韫玉叹息了一声:“和我所料不差啊,史太君逃了,不是死人狡猾,是活人太愚蠢。”
顾留春看她披麻戴孝,不施粉黛,远山眉含着淡淡的哀愁,楚楚可怜的模样好像一朵清新脱俗的白莲花,不禁心想,难怪有俏寡妇一说。他猛然又觉得这样想不尊重人,立刻扭开头,说:“还有一个好消息。”
谢韫玉抬眸凝视他:“大人,别卖关子了。”
伴随着这个动作,白麻遮盖的侧脸烧伤痕迹显露了出来,那半张脸尽是瘢痕,已经由初期的淡红色转为鲜红色,表面变粗糙继,甚至出现硬结。
烧伤对于环境温度变化和情绪激动都很敏感,她因为着急而血液急促,瘢痕内淤血缺氧,刺激出了一片红晕。也不知是烫在了什么东西上,留下一个波纹圆痕,像是一朵糜烂的红花,已经不成样子,将要凋零了。
顾留春的眼瞳泛着光,口吻冷了两分,神情没什么变化,只不过稍微眉梢嘴角弧度一沉,道:“我一直在查城外西山失火案,找到了一个幸存者。你把孙氏一家安排在了温泉山庄,她的小儿子因为年纪小贪玩上山了,逃过一劫,又没有被记录在册,所以没人追杀。他亲眼目睹了大火和史太君带人离开的场景,跟我说,他娘告诉过他一个秘密,宁远侯府的文静不是文家的亲生血脉。这孩子今年七岁,话说的清晰,是能够出庭作证的年纪,证实史太君为了家族体面杀人灭口,无论如何,她都是个凶手了。”
谢韫玉喜出望外,没想到居然上演了一出峰回路转,“是陆青,真没想到他要立功了,这一回史太君死定了。不对,她已经死了,应该是她又死一次,名誉上的死亡。”
顾留春:“还需要你求三皇子出力,给京兆府施压。那三个旧仆死的蹊跷,京兆府尹大人怕自己也发生意外,毕竟有凶手迅速地做得如此不着痕迹,足以让人心生畏惧。”
谢韫玉点头道:“没问题,三殿下心地善良,不是那种坐视不理的人。”
顾留春挑了挑眉,没说什么。
她高兴之余,无奈嗔笑道:“顾大人,您这是故意惹我提心吊胆呢,明明不用分成好消息和坏消息来说的,太吓唬人了,我心脏砰砰地跳。”
顾留春微微一笑:“在主子跟前当差积攒的经验,先说坏消息再说好消息,主子听到好消息就消气了,运气好还能得到赏赐的。”
谢韫玉一身孝衣,手无寸金,无以答谢,顺手摘下头上带的白色栀子花,双手呈给顾留春,慎重地说:“薄礼献给大人,日后再答谢。”
顾留春伸手捏起这朵晶莹剔透如冰雪般的花,花是清晨剪下来的,还带着清爽的凉气,灿烂盛开,精神抖擞。
“不用日后报答了,孤姿妍外净,足够了。”
“大人还真是一点都不贪恋俗物。”谢韫玉笑着,她生了一双很美的眉,远山如黛,细细长长,一团雾气,总是含着若有若无的情意。
顾留春低头含糊说:“也不见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