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时,便有京兆府的官兵将大夫人带走,让大夫人当堂指认。
大夫人被谢韫玉狠狠折腾过,一副虚弱样,脖子上的痕迹已经转变为了紫黑,再着素衣薄衫很是凄凉。
便有女人同情地说:“这可是侯府的夫人,金玉般的人物,守了十多年的寡,深居简出却还是逃不出穷酸秀才的迫害,要被人指指点点,我们这么普通女人的处境可想而知。女人难道生来就是受苦的吗?当女人还有什么意思,不如绞了头发当姑子去在佛前求个百个,下辈子也能当个男人,残害别人去!”
大夫人没化妆,脸上坑坑洼洼就是个麻子,眼角皱纹明显,人看着很衰老。
便也有男人说:“这个夫人模样丑陋,反倒是那个秀才俊俏,秀才干什么强迫一个年老色衰的寡妇,他有大好的前程,说不定还能金榜题名娶公主呢,现在却被连累下狱,分明是他吃亏。要我说,肯定是那个夫人强迫秀才不成怒而诬告,可怜了秀才寒窗苦读十余载。”
衙门的大门开着,门口围了无数的百姓,指指点点,站在各个人的角度来品评这件事情,抒发着心中对人生的不满,也想着自己那句话一针见血成为经典,发现别人都发现不了的观念。
谢韫玉站在人群里静静听着,讽刺一笑:大夫人竟然也成了金玉人物,吴礼居然也有锦绣前程了。
京兆府尹拍下惊堂木,一下子便肃静下来,审讯开始。
大夫人已经被推上了舞台,就只能按照写好的剧本说,剧本是史太君写的,教她一字一句地将吴礼置于死地。
“大人,吴礼乃是妇人的表弟,他来投奔我,我想着他读书不易,便给予金钱帮助,谁知他竟然生出恶意,谎称有亲戚来了京都,将我引出去,便要对我动手。我抵死不从,他就把我打晕了,等我醒来他就管我要钱,威胁我说要是敢声张,就要闹到我婆婆那去,还要说是我不守妇道勾引了他。我婆婆年事已高,身体不好,我担心害怕便隐瞒,但也不想受辱至此,便想着一死了之保全名声,却被丫鬟救了下来。我婆婆询问,我只好全盘托出,婆婆说,我嫁进文家二十载,孝心天可见,清白天可明,她早就已经将我视为女儿,绝不肯让我含恨去死,宁可拼个玉碎也不求瓦全。”大夫人勒的脖子青紫,嗓子早已沙哑不堪,一番掏心掏肺的话说的人热泪盈眶。
就连京兆府尹都皱着眉说她怪可怜的。
谢韫玉在人群中静静看着,心想,不愧是史太君编的故事,真是生动又感人。这个女人最擅长的就是用情打动人,自己要学的还有很多。
她擦拭着眼泪,呜咽出声,旁边人都看她,询问她怎么了。
“我心里难受啊,那堂上的女子是我大嫂,这些年我大嫂过得艰难。她丈夫死的早,好不容易把儿子养大娶了媳妇生了孩子,结果一场天花人都没了,我大嫂天天哭,夜夜哭,都要把眼睛哭瞎了。我太同情她的遭遇了,却找不到可以帮她的办法。”
“是挺惨的,但她是不是克夫克子还克孙子啊,赶上天煞孤星了。”
大夫人跪在堂上听了个一清二楚,她这辈子最恨别人说她克人,好像家人都是她克死的一样。偏偏谢韫玉说个不停,“我大嫂也害怕,她特意去道观佛寺四处求吉祥的符咒挂在床头……”
谢韫玉没说一句有恶意的话,但她把大夫人的生平说了个清楚,人人都知道她床头挂着辟邪符,知道她用月白色的被子,知道她每天烧几柱香,知道她生活的所有细节。
她被从头到脚扒了个干净,供人谈笑,成为别人的谈资,在别人口口相传里浑身赤倮。
大夫人这辈子也没想过自己会如此狼狈,被一些她从来看不上的市井小民指指点点,她的虚假的荣耀之壳碎裂,只剩下瑟瑟发抖的软肋。她用尽全身的力气回头看谢韫玉,谢韫玉泪涟涟地看着她。
谢韫玉:“大嫂,你别害怕,宁远侯府永远是你的家,你永远可以回来。”
——大嫂,早点去西方极樂世界吧,人间太苦了,不是吗?
大夫人很想大声喊出来,谢韫玉这个虚伪的女人有贞洁牌坊,但她已经没贞洁了!就是被吴礼给玷污的,你们快来唾弃她啊!但史太君一再嘱咐,绝对不可以牵扯出谢韫玉,一旦谢韫玉出事,就断了三皇子的线,那大夫人才是真的完蛋了。准确的说,是宁远侯府完了。
她很绝望。
明明通姧是她给谢韫玉设下的局,怎么掉进坑里的是她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