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
文明跪在地上嚎啕大哭,一声一声地叫着母亲。
谢韫玉冷眼看着,按理说文明不应该出现在府里,他应该在监牢。她费了大力气,将他送进京城最好的书院读书,他却和狐朋狗友一起纸醉金迷,夜宿伎院,醉醺醺地骑马踏街,纵马伤人,致使一位老人两个孩子丧命。
最小的那个孩子还是襁褓婴儿,话都不会说,婴儿母亲一听说伤人的是豪门贵公子,顿觉没有讨个公道的希望,直接扯了个绳就上吊自杀了。
四条人命。
在文明泣不成声中成了一句:“咱们多赔点钱就是了。”
谢韫玉气的脑袋都要充血了,坚决不肯出一分钱去帮文明打点关系。
史太君气得直哭,“你肯花钱救那些无关之人,却对自己儿子放任不管。到底不是亲生的,你这当娘的不肯尽心!”
谢韫玉简直不知说什么好,文明能有今天,纵马行凶,致人死地,祖母的溺爱首当其功。
现在文明出现在灵堂上,十有八九是没有自己这层阻碍,他们花钱把事儿给平了。
四条人命拿钱一埋,就埋完了。
这两个孩子到她手里的时候,都已经半大了,长子十岁,次子六岁,史太君疼的跟眼珠子似的,她自觉为人继母不好当,对于日常生活并不插手,只是极力给两个孩子找好老师,供他们读书,求他们上进。
唯有三女当时还是个牙牙学语的婴儿。
文静生母难产去世,家里头多少觉得她是个灾星,史太君重男轻女并不疼这个孙女,谢韫玉嫁过来时,文静十二个月了还不会走。
那是她一手抱大的孩子,也是这么多孩子里她最疼的,几乎是当做亲生女儿养大。
文静人如其名,拿着绣帕轻轻地擦拭着黄豆粒儿大的泪珠,低声啜泣。
谢韫玉看着她,难得露出哀伤。家里这么多人对她的死遮遮掩掩,她自嘲一笑也就认了。唯有女儿的行径让她伤心,也让她不理解,为什么背叛她?
他们哭得这么大声,盖住了她喊冤的声音。
然而前来吊唁的人看了,哪个不得夸宁远侯府家风清正,对继母如对亲母。
别人越是夸,她就越是想笑,都快笑不动了,斜斜的靠在柱子边,腿一软坐在了地上,用手捂着眼睛。
半天也没掉出一滴泪来,她是鬼不会哭了。
她才三十八,她让人给杀了,都在遮掩,没人给她一个公道。
不知道是谁杀了她。
一双漆黑的官靴触地,一看就是双旧靴子,上面有缝缝补补的痕迹,鞋底儿沾的泥巴直往下掉。
身着官服的男人一步一步地迈过门槛,走进灵堂之内。
伴随着他的到来,孝子贤孙们哭声忽然戛然而止,就连看他的眼瞳都不自觉的收缩。
史老太君还算镇定,她拄着拐杖慢步上前,亲自将吊唁的香递给了男人,说:“少卿大人亲自到来,真是蓬荜生辉。”
大理寺少卿顾留春,这可是京都的一个名人,去年正卿年事已高,乞骸骨回乡了,大理寺就成了他的一言堂。
他上位后,一改上司喜欢贪赃枉法的习惯,直接把大理寺这个富的流油的地方改成了清水衙门。
只瞧他身高八尺,五官端正,但官服磨损的程度,就知道他有多抠门。
他没接香,而是非常和善的笑了笑,说:“老人家,我不是来吊唁的。”
文明缩了缩脖子,生怕他是来把自己抓走的。
顾留春眼尖看见了,又笑了笑:“也不是来抓二公子的,放心。”
前来吊唁的人围在了门口,都想看他来干什么。
“我是来抓杀了谢二夫人的凶手。”他心平气和的说了这句话,拍了抬手,就让手下把宁远侯府给包了。
手底下的差役个个手持长刀,围了个水泄不通。
哗的一声,人群炸开锅了。
谢二夫人是让人给杀了的?
她不是死于意外吗?
这人要是死于非命,那宁远侯府是怎么回事儿?
谢韫玉只觉得灵魂倏地一紧,就跟过电一样,她瞪大眼睛看着顾留春,不自觉的靠近他。
顾留春打了个喷嚏,“天冷了,单穿一件官袍不太行啊,可是买衣服也太费钱了,至少得花我五十个铜板。”
谢韫玉大声说:我有钱,我给你买。
可惜没人听得见。
史老太君一下子就着急了,“你在胡说些什么。”
顾留春安抚道:“您放心,人抓到我就走。”
潜台词就是人抓不着我还不走了。
大夫人也顾不上拜佛念经了,语速都比平时快,“我弟妹是不小心失足落水而死的,什么杀人凶手,你难道要把水都抓走吗?”
顾留春微微一笑,大步上前直接把棺材盖给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