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昭的举动明显地让对方误会了她的意思,
兰池惴惴不安的心沉了下去,
师尊连一个句话,都不愿意和他说了。
青年的心头逐渐生出了一股悲凉的绝望之感,
既然师尊都不认他了,那他在这段日子的苟且偷生又有什么意义呢?
朝昭一看到他的表情,就知道兰池又开始胡思乱想,她刻意摆出一副嗔怒的模样:
“这么久不见,连师尊都不会叫了?”
打蛇打七寸,一开口就精准无误地抓住了兰池心里最在意的事情,
青年的身体震了一下,他猛然抬头,那一刻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师尊还肯认他?
视线故而变得模糊不清,滚烫的泪水无声无息地沿着青年的脸颊一路滑落到了衣襟,
兰池哭了,并不是像孩子那样扯着嗓子,恨不得让天底下的人都知道自己受了委屈的号啕大哭,而是那种死死地压抑住情绪,隐忍着,不敢发出一点儿声音的,怕引来他人厌烦的哭泣。
看着让人心疼极了。
朝昭想到这段日子兰池受的委屈,心里一酸,她想像从前那样拍拍他的脑袋安慰,在伸出手的那一刻才意识到,在离开她的这段时间,
现在的兰池早已经不是过去那个单薄纤细的少年了。
哪怕她踮起脚尖,也已经够不到他的脑袋了。
那只悬在半空中的手停顿了一下,调转方向,拍了拍青年宽厚的肩膀,
“好端端的,怎么还哭上了?”
朝昭的笑容一如既往,没有丝毫变化,让兰池恍惚地生出了一种他们还置身在青云峰,什么事情都未曾发生过,师尊下一秒,就要传授他心法的错觉。
青年的肩膀止不住地抽搐,哽咽着开口:
“师尊,我…害怕你不要我了。”
他害怕师尊会相信祁时礼他们的话,觉得他是个无恶不作的坏人,
朝昭笑了一下,
“我怎么会不要你呢?”
顿了顿,朝昭又接着说道:
“这段日子委屈你了。”
这段日子,朝昭大概拼凑出了事情的真相,
一个是自己最重视的人,一个是对自己以命相护的人,
所有的事情都是因她而起,她没有办法对祁时礼和霁淮的行为评判什么,
但是毋庸置疑的是,兰池是其中最无辜,受到伤害最大的那一个人。
因为朝昭的这一句话,兰池好不容易才憋住的眼泪尽数崩溃,
所有的委屈与痛苦一股脑地涌上心头,鼻头一酸,泪水簌簌地从眼眶滚落,
他极力想控制住,可是越压制,眼泪反而越汹涌。
这就像是在外面孤苦伶仃,受尽了欺负的孩子,有朝一日,突然看到了可以为自己撑腰的大人。
一瞬间放下了所有的心防与戒备。
朝昭安静地陪着兰池,时不时地哄上几句,
只有将情绪发泄了出来,才不会闷坏了自己。
过了一会儿,兰池的情绪终于稳定了下来,
理智一回笼,兰池想到自己刚才哭的一把鼻涕 一包眼泪的模样,觉得丢人死了,简直没脸去看朝昭是什么反应。
朝昭促狭地打趣:
“现在知道不好意思了?”
兰池垂头盯着自己的脚尖,脸上一阵火辣辣的,恨不得将整个人埋到地缝里。
朝昭等到时间差不多了,开口道:
“我知道你当初来青云峰,是为了改变你们妖族的处境,”
霁淮在魔界的时候,把什么都跟朝昭说了,
霁淮从不为自己的决定后悔,不管是在当初一剑刺穿兰池,为了不被师尊赶走,不惜用命拿回还灵草这件事上,
还是诬陷兰池,导致兰池坠入堕仙台,最后被师尊赶出师门的事情上,他都没有后悔过。
唯独在那个晚上,对自己当初亲手将兰池送到了师尊身边这件事而悔恨交加,痛不欲生。
兰池不知道霁淮会怎么在师尊那里描述自己,害怕师尊会误会自己,惊慌失措地解释:
“师尊,对不起,我并非有意……”
“你别担心,”
朝昭温声地安抚兰池,
“我没有怪你。”
直到朝昭再三重复,兰池才愿意相信,师尊真的没有怪自己利用她,改善妖族处境。
将前情一一道明后,朝昭说出了自己早早便做出的打算:
“我的能力有限,只能让云留的妖族处境得到改善,可再怎么改变,也改变不了他们妖仆始终低人一等的身份,而除了云留以外,还有更多的妖族人在各大宗门受尽磨难……”
兰池听着朝昭的叙述,心里越来越慌,师尊为什么好端端的,要和他说这些。
他隐隐约约地察觉到了什么,神情逐渐抗拒,甚至表现出了想要逃离,不愿意再听下去的意向。
朝昭强行地将兰池按在了位置上,认真地盯着那双眼睛:
“兰池,你不是普通的妖族,你的父亲,曾经带领着妖族,与仙魔两界分庭抗礼,如今,是该你解救身处在水深火热之中的族人了。”
“我什么都不想做,只想留在师尊的身边。”
兰池的神色仓惶,紧紧地拽住了朝昭垂落的衣袖,仿佛只有这样,才能留住自己最在乎的师尊。
他不明白,明明师尊相信他了,明明一切都好转了,为什么师尊要赶自己离开。
朝昭在心里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她轻挥了一下衣袖,夜空中凭空出现了一幕幕画面,
衣袖处死死拽住的那双手不知不觉地松开了,兰池双目猩红,目不转睛地盯着空中:
那是族人在各个宗门里的境遇,
被欺辱,被谩骂,甚至被虐杀,那些人对待他们,就像是对待畜生一般,
一幕幕,惨无人道,令人不寒而栗。
师尊温柔有力地声音在耳畔轻轻地落下,
“小池,你是妖王的后代,这些都是你要承担起的责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