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留私底下,严禁弟子动用私刑,所以这些弟子即使再恨不得将兰池除之而后快,但是除了言语上的唾骂,什么也做不了。
兰池目光呆滞,任由他们宣泄着怒火。
仍然没有从刚才留影石那段自己杀人拭兽的画面中回神,
直到现在,他依旧不敢相信这些事情是自己所为。
他可以用生命起誓,他绝对不可能入魔,可是……
那些事情又是怎么回事?那些灵兽,那个巡逻的弟子,真的都是他杀的吗?
那群弟子离开了,黑沉的囚牢又只剩下了兰池的身影,孤独与绝望如同潮水般席卷了此刻衣衫褴褛,身形狼狈的少年。
少年一动不动的,仿佛与这无尽的黑暗融为了一体。
不知过去了多久,一道低不可闻地啜泣声响起,有人声音哽咽地唤了一声:
“师尊…”
师尊若是知道了这些事情,会怎么看他?
会不会对他很失望?
宗门会的气氛有史以来第一次这么严肃,掌门与长老们神情肃穆,因为兰池的事情,再一次聚集在了一块儿。
兰池是平遥的弟子,不管从哪方面来考虑,最合适的就是交给平遥自己处理。
掌门看着下方的两个人,沉声问道:
“平遥闭关前,可曾告诉过你们,何时出关?”
霁淮摇了摇头:
“师尊不曾说过。”
掌门暗自叹了口气:
眼下平遥闭关,不知何时才能出来,他们根本没有那么多的时间可以拖下去了。
这该如何是好啊。
掌门这几天都愁死了,
兰池这件事情已经传遍了宗门上下,就连隔壁宗门的掌门都过来询问此事,可见闹得究竟有多大。
妖仆在云留本就是不讨喜的存在,平遥先前收下妖仆为弟子这件事,引发了相当多的弟子不满,
尤其是这兰池还犯了此等弥天大罪,
弟子们义愤填,被杀害的弟子的好友,日日夜夜的哭喊着,要凶手偿命。
掌门查验过现场,只有兰池灵力波动的痕迹,除他与那个弟子以外,再无其他人,
再加上那弟子死前的留影石,兰池杀害同门,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实。
即便掌门有心想争取到平遥仙尊出关,但有心无力,
一直拖着,实在难以平息民怒,堵住悠悠众口。
想到这里,掌门沉吟道:
“依你们看,该如何处置这件事?”
掌门不清楚青云峰的纠葛,并不知道他这一问,无疑是亲手把刀递给了刽子手,
他想,祁时礼与霁淮都是平遥的弟子,尤其是祁时礼,平遥那般器重他,若是平遥不在,他也算是最能代替平遥做出决定的人了。
祁时礼神色漠然,
“时礼不敢轻易妄断,只是师尊平日里待人随和,却极为重门派规矩,倘若此事真是兰池所为,想必绝不会姑息。”
他的话看似不偏不倚,极为公正,可是站在祁时礼身旁姿态闲适的霁淮,朝他投去了一个意味不明的眼神。
霁淮心里暗嗤了一声
装模作样,
掌门听闻祁时礼的话,不禁陷入了沉思,
祁时礼说的的确在理,
是他急昏了头,总担心自己不经平遥之手,处理了霁淮,会引来平遥不满。
所以才一直犹豫不决,
但平遥并非不讲理之人,就算出关了知道了此事,一定能理解自己的做法。
这件事绝对不能再拖下去了,再拖下去,恐怕会影响云留的百年清誉,
“传我旨意,三日后,将罪徒兰池押往堕仙台。”
堕仙台,顾名思义,是用来处理罪大恶极的弟子之处。
引雷劫,断修为,斩仙骨,从此魂飞魄散,再无转世机会。
掌门没有注意到,从他口中讲出“堕仙台”三个字后,站在大殿中央的、平遥仙尊的两个弟子神色微微一变,
霁淮垂下眼帘,不着痕迹地勾起了殷红的唇角,但只有短短一瞬,他便很快地抬起头,换了另外一副模样,
“掌门,此事真的没有回旋的余地了吗?”
装模作样,谁还不会呢?
少年的面色焦急,仿佛是真心实意地为师弟担心的好师兄。
紧接着,祁时礼看向掌门,语气平静地开口:
“师弟平日里性子和善,时礼绝不相信此事是他所为。”
掌门无奈地叹了口气,
“我知道你们师兄弟之间感情深厚,可这哪怕是我自己的弟子,也要依照门规,秉公处理的。”
霁淮当即露出一副大受打击的模样,咬牙道:
“弟子知道了。”
兰池于三日后带往堕仙台的消息很快就经由那些恨他入骨的弟子带到了本人面前。
弟子们照例羞辱了他一番,纷纷离开。这几日,皆是如此。
兰池低垂着头,神情是近乎死寂的麻木,这段时间,他已经记不清自己听到了多少的辱骂与嘲讽,
脚步声再度响起的时候,以为又是那些听闻了这令人大块人心处罚的弟子前来看自己的笑话,
兰池纹丝不动的隐在黑暗里,甚至已经懒得抬头去看究竟是谁。
直到,一声“小池”从上方落下,
兰池猛然抬头,隔着囚牢里的栅栏,看到了熟悉的人:
“你怎么来了?”
贺凡高高在上地俯视着地上狼狈不堪的少年,微微一笑:
“自然是来见你最后一面。”
他的举止神情与平日截然不同,目光嘲弄,似乎已经不打算在兰池面前戴上虚假的面具了。
人都快死了,有什么好装的。
面对这样的贺凡,兰池表现得意外平静,
少年直勾勾地盯着贺凡,只是颤抖的声线依旧出卖了他此时的情绪,
“是你,对吗?”
跌入了地狱的少年在极短的时间内,日夜不停地将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一一梳理着,
贺凡突如其来的示好——那一杯杯不知来向的茶——那晚突如其来的干渴……
即使他不愿意相信,但所有的疑点还是指向了贺凡。
和自己从小到大,一块儿长大的至交好友背叛了自己。
兰池早已经一个人熬过了觉察出真相那刻最痛苦不堪的时候,甚至还能冷静地去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