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云宗崇俭节约,不喜铺张浪费,是以宗门的收徒大会都不会大肆操办,
但是这次不一样了,
平遥仙尊继祁时礼以后,再一次收徒了。
肃穆庄严的大殿内,
数名穿着流云制服的少年依次排列下去,
这是宗主们在这一批弟子里挑出的亲传弟子。
能从那么多人中脱颖而出,成为宗主亲传弟子的,自然各个都非池中物,
可是当他们望向最前面的那个人,
哪怕是平日品行再端正的弟子,也忍不住强烈地嫉妒起来,
即使天资过人,在师门里遥遥领先,可他们从不敢有过半刻懈怠,唯恐被后来者居上。
只想着能见到平遥仙尊就够了,甚至想都不敢想成为她的徒儿,
可这一个来历不明的少年,竟然成为了平遥仙尊的徒弟,
先前能够见到平遥仙尊的喜悦早就被平遥仙尊收徒的消息冲淡,只留下了满腔的怨恨与不满。
于是本来是该高高兴兴的,洋溢着欢快的收徒大典,可是都阴着一张脸,一个个的,就和死了爹娘一样,现场气氛简直压抑极了。
每个人死死的盯在了为首那人身上,恨不得用眼神将他千刀万剐。
如果眼神能杀人,想必此刻的他,早就死了千百回了。
为首少年同样穿着流云宗制服,
流云宗的制服以白色为主,仅在衣袖与裙摆处镌刻了淡蓝色的云纹,这样清雅的颜色在那张漂亮得惊人的容貌衬托也显得寡淡了几分。
顶着来自身后弟子们犹如实质的嫉恨目光,少年的唇角定定地勾着讥讽的笑意,
一群蝼蚁而已。
沉重的钟声敲响,在空旷的大殿回响,
“拜—师—大—典正式开始”
所有的弟子动作统一地跪下,恭顺地垂眸等待师尊。
钟声停止,各个宗主们姗姗而来,
霁淮看到了一双不染纤尘靴子停留了在了自己面前,
朝昭俯视着少年,
她第一次见霁淮的时候,还真没想到这个很合自己眼缘的少年会成为自己的徒弟。
但是偏偏就是这么地巧合。
朝昭的指尖凝聚起点点星光,下一秒,手心凭空出现了一块玉佩,
这是代表证明身份的玉佩。
只要把这块玉佩给了霁淮,就代表霁淮是她的徒弟了。
半空中,朝昭递出玉佩的动作一顿,她察觉到了一道属于祁时礼的气息。
那人一动不动地立柱后,高挑的身影几乎与黑暗融为一体,唯有露在外面的衣摆洁白又干净,就似他这个人一般,清洌又干净。
从祁时礼主动提出收徒以后,朝昭一直都没找到机会和祁时礼说上一句话,
祁时礼可以说是整个宗门里最不愿意看到她收徒之人,可是最后却是由他主动地提出收下霁淮,
朝昭大概能猜到祁时礼当时的想法,他只是不愿意让自己为难罢了。
明明他昨天还在生自己的气,
整得朝昭还怪心疼的,早知道有今天这么一着,昨天她就去哄哄他了。
从朝昭一出现,霁淮的全部心神都放在了她的身上,也因此,清楚地察觉出了朝昭中途的失神,
霁淮脸上的笑容不知不觉凝固了,顺着朝昭的目光,一眼就看到了隐在了立柱后,被遮了大半的人。
那个人就算化成灰,他也认识。
祁时礼。
少年无声地念着这个名字,那双漂亮的桃花眼渐渐泛起浓郁的阴鸷之色,
在他最期待的时刻,他最在乎的人,却因为另外一个人的到来,分了神。
祁时礼故意出现在这里是想证明什么呢?
霁淮突然收到了一道单向的传音,正是来自那人。
祁时礼的声音一如既往地冷洌,
“看到了吗?只要我一出现,师尊就看不到你的存在,哪怕是在这个对你而言最重要的时刻。”
“即使此刻师尊收了你为徒又如何,可是她心里最在意的,依旧是我。”
恰恰是这样平静得掀不起一丝波澜的语气,恰恰比歇斯底里的怒骂带来的冲击还要大。
霁淮在那一刻,对隐在暗处的身影是真真切切动了浓重杀心。
可是朝昭在这个时候看过来了,
霁淮的身体僵了一下,强行压下所有不该有的情绪,露出一个与先前别无一二的笑容,
在朝昭面前,他又重新变回了那个乖巧的少年,只是那个笑容,到底不如先前真挚了。
没关系的,来日方长。
霁淮墨色的眼睫似欲飞的蝶翼,轻颤了一下,阴冷的目光渐渐浮现起一丝奇异的色彩。
等到朝昭只有他一个徒弟,她的眼里,就只能看见他了。
那个人平白占了她那么多年的时光,也差不多够了,往后的日子,就由他陪着她了。
灯光葳蕤,为少年狭长而上扬的眼尾平添几分妖冶,
祁时礼收到了来自霁淮的反击:
“那就不牢您费心了,今日是我的拜师大典,烦请师兄您好好观赏。”
祁时礼面色一冷,努力抑下翻涌而上的气血,
在其他宗主喋喋不休的教诲声中,一枚流光异彩的玉佩被递到了霁淮眼前,
朝昭不像其他宗主,没有那么多的长篇大论,直接言简意赅地说道:
“收下这枚玉佩,你就是我徒弟了。”
祁时礼仿佛受虐一般地,强行逼着自己看着这一幕,
他其实完全没有在霁淮面前表现得那样风轻云淡,不过是强撑着替自己挽尊的手段罢了。
祁时礼就是要在他最重要的时刻,让他深刻地记住,这场收徒大典,不过是他强行求来的罢了。
他不好受,那个霁淮凭什么要好受,
可是……
明明是自己主动提出的,也早就预料到了会有这一幕,
可是当真真切切看到师尊将那枚代表身份的玉牌递给霁淮时,
祁时礼还是感受到了什么叫做如坠寒冰地狱,
这样的玉佩,他也有一枚。
可现在,不只他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