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昭第一反应就是朝自己的好大徒看过去,
她其实也觉得停云峰有点过于冷清了,但是她平时不怎么管事,全是祁时礼在处理。
收徒这么件大事,还是得征求征求她好大徒的意见。
祁时礼沉默地垂着眸,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从朝昭的角度看过去,只能看到青年冰雪般冷漠的侧脸。
“时礼你觉得掌门的提议如何?”
祁时礼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用那双漆黑如墨玉的眼眸定定地盯着朝昭,
虽然一句话没说,但是却清晰地传达出了抗拒的情绪。
注意到这一幕的掌门很是看不惯朝昭做什么决定都要去问祁时礼这个行为,
身为师尊,就要有个师尊的样子,怎么能够随随便便被徒儿拿捏,这算怎么个事儿。
“这有什么好问的?”
掌门这人没什么别的爱好,就是爱管闲事,于是刻意板着一张脸,沉声道:
“你是师尊还是时礼是师尊?师尊什么时候收个小徒弟还需要征询大弟子的意见了?”
这话说的很不客气,
祁时礼暗自攥紧了佩剑,手背青筋暴起,但那一幕隐藏在身侧的阴影中,谁也没有瞧见。
不惧生死的掌门不忘记向朝昭使了个眼神,意思是让朝昭和他学着点。
这回就得要让朝昭看看,身为掌门的他说一不二、坚决果断的魄力。
他甚至已经想象到了一会儿朝昭投来的敬佩目光了。
“你们师徒都不用商量了,”
掌门大手一挥,当即拍板替朝昭决定,
“我是掌门,听我的,就这么决——”
一直表现得相当安静得祁时礼突然在这个时候抬眸看了过来,
目光森冷,似陵墓鬼火,杀机毕露。
决定的“定”字硬生生地卡在了喉咙里,
“就这么决——决——其实我觉得吧,有的时候做师尊的不能太专制,也是要适当听听徒弟的意见。”
掌门强装镇定地开口:
“你们师徒两个不用再多说了,回去再认真商量商量要不要收徒这件事。”
朝昭:“……”
其他宗主:“……”
掌门假装看不到其他宗主鄙视的目光,当作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一样,强行转移话题。
会议结束以后,朝昭带着自己的好大儿回停云峰,
宗主们低头忙着自己的事情,谁也没有看到,墨衣墨发的青年在离去前,冷冷地望了一眼掌门所在的方向。
掌门最近很倒霉,
先是莫名其妙被生了灵智的藤蔓吊起来抽了一顿,
然后又被百兽园不小心放出的过山峰追了二里地,整个留云都能看见他疯狂逃窜的身影,
第三天又被不知道从哪儿窜出来的恶犬一口咬屁股上了,惨叫声响彻云霄。
被吓得不敢一个人睡觉的掌门这几天正到处逮着弟子陪他睡觉,
一时间,流云宗人心惶惶,人人自危。
这桩惨案传过来,朝昭唏嘘不已:
“这掌门还挺难杀。”
这么命硬的掌门在,留云宗必将振兴百年!
感叹完以后,有那么一瞬间,朝昭的脑海闪过了祁时礼那张谪仙般的面容,
有些不太确定地想,这件事应该和她的好大儿没关系吧?
但是朝昭想到那天祁时礼看掌门的眼神,很难昧着良心确保她的好大儿完全清白无辜。
还是等明天好大儿过来的时候,再隐晦地试探一下这件事和他有没有关系。
第二天 祁时礼按时过来,
长身玉立,衣袂翩翩,那叫一个芝兰玉树,仙姿玉骨。
一点儿也不像能够做得出这些损事的人。
朝昭悄咪咪瞅了一眼祁时礼,
祁时礼正在沏茶,动作随性又不失雅致,修长漂亮的手指映衬着淡青色的瓷杯,有种冰雕玉砌的美感。
似乎没留意到朝昭投过来的视线。
朝昭告诉系统:
“我思考了一个晚上,已经想好了怎么委婉的和祁时礼打探这件事了。”
系统当朝昭在放屁。
“师尊,请用茶。”
朝昭接了过来,然后非常浮夸地“哎呀”了一声,
“我突然想起来,前天晚上,掌门出事的时候,时礼你干什么去了?”
系统无语:“这就是你说的委婉打探?”
朝昭震惊了:
“难道这还不够委婉吗?”
系统:“……”
这傻逼怎么不直接开口问她好大儿,掌门被揍这件事究竟是不是他干的得了。
茶香袅袅,雾气缓缓上升,模糊了青年似水墨画般静谧的眉眼,
只听见他平静和缓地声音响起:
“师尊近日来爱吃桃花糕,时礼前天晚上下山去镇上买了一些糕点回来。”
呜呜呜,她的好大儿!
朝昭的心脏被重重一击,语气顿时就软了下来:
“那昨天晚上呢?”
祁时礼继续回答:
“晚上在庭院练了会剑,便去收集山涧的雪水,替师尊煮茶。”
多么孝顺的好大儿啊!
又是桃花糕又是煮茶的!
一时间,愧疚如同潮水袭来,淹没了朝昭为数不多的良心。
说完这句话后,祁时礼适时抬起眼帘,鸦羽般纤长的睫毛轻颤了一下,轻声问道:
“师尊是在怀疑时礼吗?”
那双云岫般美丽的眼眸里映着朝昭的身影,给人一种满心满眼都是她的错觉。
“呜呜呜,我不是人!”
朝昭痛哭流涕:
“我的好大儿对我那么好,我竟然还怀疑他!桶子,你骂我啊,你骂醒我!”
系统:“……”
妈的智障。
朝昭“委婉”地打探似乎让对方明白了什么。
祁时礼神色寥落,眼底隐隐浮现出失落的情绪,
“原来在师尊心里,时礼就是这样不敬掌门的人。”
朝昭再也忍不住了,“哇”地一声大哭起来,
“桶子!我不是人啊!我怎么可以怀疑我的好大儿啊!”
系统:“……”
妈的,好想死。
接下来的朝昭使劲浑身解数,就差举手对着天空,拿桶子的性命发毒誓,和祁时礼保证自己再也不会怀疑他了。
这才哄回了自己心爱的好大儿。
祁时礼从朝昭那里出来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
“咚——咚——咚”
沉闷的钟鸣声响起,松韵苍古,余音浑厚,惊得云雀南飞。
那是流云宗代表休憩的钟声。
不远处的主峰之上,穿着流云制服的弟子们抱头鼠窜,撕心裂肺地咆哮道:
“兄弟们快跑!!!掌门来了!!”
神情清冷的青年立在那里,身姿卓绝,静静地将这惨绝人寰的一幕收入眼中。
“命挺硬的。”
声音又轻又低,无人听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