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伊人身体斜倚在莫长生怀里,慢慢睁开眼,眼中一片血色,还带着迷茫,似乎未能完全回过神来。
莫长生低下头,看着她眼中的血色,眉心微皱,她在失落的玫瑰副本就见过林伊人血眼失控的模样。
她试探着喊了一声:“伊人?”
“嗯。”林伊人下意识回应了一声,声音有些沙哑,紧接着就皱着眉呢喃一句:“疼。”
“哪里?”莫长生问。
“头......”
能正常回应,应该是本人。
莫长生将手指按在她太阳穴的位置轻轻揉动。
很快,林伊人眉眼便舒展开来,眼中的血色也跟着慢慢淡化,却并未消失完全,瞳孔的轮廓似乎还残留着很淡的血色。
她第一眼就看到了低头看着她笑的莫长生,惊喜的开口:“长生!”
她第一个反应就是想翻身去抱莫长生,刚动作就感受到身体传来的刺痛感,骨头在发出一阵悲鸣。
她又倒回莫长生怀里,皱着眉不满的嘟囔:“疼。”
随着身体的疼痛,她昏迷前的记忆慢慢灌回她大脑,脸色渐渐变得惨白。
“怎么了?”莫长生还以为她身体哪里出了问题,将她身体扶正就想检查一下,手腕却被紧紧抓住。
她抬头看过去,就见林伊人脸色苍白的看着她,牙齿紧咬着下唇想要说什么,最后却突然松开手不顾身体疼痛,蹲在亭子侧边干呕了起来。
莫长生拿着桌上的矿泉水,蹲到她身边递给她。
林伊人颤抖着手接过水,她没去看莫长生,紧紧抓着矿泉水艰难的开口:“我......杀人了。”
莫长生没说话。
她和沈清川在伊人醒来之前,就有想过对方这个反应。
这也是他们所担心的。
她和沈清川对生命的看法不算正常,或者说不管是收割还是拯救生命,全凭自身心意行事,随心所欲。
可以毫不犹豫的救人,哪怕是陌生人。
但也可以笑着随手将人推下地狱,欣赏对方挣扎的可怜神色。
人性在她们身上的呈现,很模糊。
她和沈清川能够处理平衡好心态。
但林伊人就不一定了。
林伊人对生命的看法不一样,她对屠杀同类有本能的抗拒心。
是一个对生命有正常看法的人。
这样的人,收割别人的生命,所承担的心理压力是很恐怖的,处理不好很容易摧毁心性。
一个失衡,人性就会在杀戮中泯灭,灵魂会挣扎着堕入地狱的深渊。
最终在痛苦中灭亡。
莫长生伸手轻轻摸了下林伊人的头:“你做得很好。”
林伊人神色怔怔的抬头看向她,眼圈发红,内里满是红色的血丝。
“安全存活到与我们汇合,你、做得很好。”
“可是,好沉重。”林伊人低头看着手心,声音随着身体抖的不行:“我知道那两个人是来杀我的,是为了跳关。可,还是好沉重......”
她失控时,还存留着星点意识,不受控的举起血色镰刀将对方的头颅、身体撕裂开。
那种柔软血肉的剥离感,他人的生命在她手中慢慢消逝的残酷,至今都能清晰的察觉。
进入游戏后的几个月,接连的刺激,将她所逃避的过往,避无可避的摆在眼前,如巨浪一般狠狠拍向她,想要将她彻底吞噬。
“好沉......好沉......”林伊人伸出手按压在心脏的位置,慢慢低下头,眼泪砸在地上落下深色的痕迹。
【你记住,是你杀了我】
【怪物】
【是你杀了我!】
脑中一直逃避的话语在此刻清晰可闻,在她脑海中嘶吼回荡,带着满腔的恨。
小优......
“伊人。”
“林伊人!”
暴喝声在她耳边炸响,将她混乱的意识拉扯回现实,抬头看过去。
莫长生接过沈清川递来的纸,将她脸上的泪胡乱的擦拭掉,最后狠狠一掌拍在她头上。
“我说了,你做得很好。”
“抹杀别人的生命,之后的痛苦,这是你应该承受和面对的,但你不能就此沉溺迷失。”
“你该明白了,这场游戏,从所有的玩家进入的那一刻开始,皆为屠夫。”
“区别在于,你要成为什么样的屠夫。”
“是无视一切生命,视所有玩家如案板上的牲畜,随意收割只为杀戮的屠夫?”
“还是,为了存活下来,以生存为借口毫无底线收取他人生命,慢慢沉沦的屠夫?”
“亦或是,保留一定安全底线下,以自身安全为主要行事,却不随意杀戮的清醒屠夫?”
莫长生蹲在地上,视线与林伊人持平,眼中一片冷静的漠然。
“林伊人,你是哪一种?”
湖心小亭内一片沉默,正午的阳光打下,因为亭盖的遮掩,无法将光芒完全洒落,亭内处于一片阴影之下。
静默了好一会。
林伊人还有些不稳的声音响起:“生命很沉重,很沉重,不管是哪一种。”
“我想活着,活下来。但我也不想做滥杀之人。”
莫长生笑了起来,神色也轻柔许多,她伸手摸了摸林伊人的头。
“就按照你心内的想法去做吧,去做你认为正确的事。无论结果是什么、再让你痛苦,都别后悔。”
“你只要记住,轻视生命的重量,最终会被命运所抛弃。”
“别让那盏灯火灭掉了。”
最后一句话,林伊人似乎没懂,莫长生也没解释,只是揉了揉她的头站起身,朝她伸手:“起来。”
生而为人,哪怕是再微弱,也要留存至少一丁点属于人性的光辉,那是黑暗中最后一盏能够点亮灵魂的灯火。
于人而言,重中之重。
林伊人回握着莫长生的手,走回石桌旁坐下,沈清川在这过程中一言不发,只是在她坐下后递过来一张饼。
林伊人握着饼轻轻咬一口,很干,没什么味道。她却埋头大口吃着,眼圈发烫。
莫长生撑着脑袋看着她,突然道:“哎,果然还是不一样。那两个人要敢追着我要跳关,我能碎了她们,折磨到让她们从灵魂深处后悔这个选择。”
林伊人呆了一下。
“不过只是外人的性命,没有利用价值的存在,杀就杀了。”沈清川也在一旁随口说道。
莫长生瞥了沈清川一眼,手指敲了敲桌子:“喂,你这可是大反派言论哦。”
“你不是?”沈清川看着她,眼神中满是你在说什么笑话。
刚刚她自己那言论难道就不反派了?
“大反派可是会被从天而降的所谓正义之士问候的。”莫长生双手托腮,做了一个浮夸无比的表情:“好可怕~”
沈清川&林伊人:“......”
无视掉两人无语的表情,莫长生看向林伊人:“伊人啊,你应该有话要对我们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