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了你？”孟昭昭坐在马上，嘴角勾起一抹冷嘲，“若是现在躺在地上的人是我，你会放了我？”
青衣汉子一怔，旋即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哀求，“姑娘，我们这也是没法子的事，小人也是一时猪油蒙了心，才会作出今日这蠢事，可怜小人家里上有八十岁老母，下有五六个嗷嗷待哺的奶娃娃，还求姑娘放小人一条生路，小的以后定会日夜烧香拜佛……”
“行了！”孟昭昭杏眸冷凝，“没法子？是那姓陆的让你没法子？！”
汉子哭声一滞，转而一脸茫然地摇头，“什么姓陆的，姑娘说的话，小人不大明白。”
“呵——”孟昭昭冷笑，手中大刀一甩，砍在男人胳膊上，“滚回去告诉姓陆的，他要是再敢惹我，我就一把火点了他的醉仙楼！让他知道什么叫真正的一场空。”
那一刀，似已砍入筋骨，只听得哐当一声响。
刹那间，血雾四漫。
冷腥味瞬时在弯弯曲曲的山路间弥漫开来。
青衣汉子捂着血如涌注的胳膊，疼得龇牙咧嘴，可马背上那貌似人畜无害的天青色身影，在这漫天血雾中，却像是索命阎罗一般。
只虚虚瞧一眼，胸腔里的一颗心便猛地一跳，像是要从嗓子眼跳出。
哪里还敢有最开始的那些淫邪心思。
这胳膊算是废了，可小命还在，便是好的。
他心头惴惴地低下头，结结巴巴应道：“姑……姑娘放心，我现在就滚回去，一定会将姑娘的话一字不落传达给我们少爷。”
说罢，见孟昭昭没再应声。
这才连忙捂着胳膊，跑得飞快，转眼就消失在山路尽头。
连那大刀都不要了。
更别提，那三个还躺在地上，生死不知的兄弟。
少女见能喘气的全都走了，发软的双腿终于再支撑不住，直接一屁股坐地上，狠狠松一口气。
孟昭昭看得好笑，跳下马，抱拳道：“今日多谢姑娘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嗐！”那少女直接一摆手，桃花眼望向孟昭昭，一闪一闪，“说什么路见不平，早知道姑娘这般好本事，我哪里会出来丢人现眼，最后反倒让姑娘救我一命，若要说谢，还得是我谢姑娘。”
明明是个柔柔弱弱的小姑娘，可转眼便能直接将四个大汉撂倒。
孟昭昭勾唇笑，伸手将少女拉起，又牵着雷霆往外走十数步，这才停下脚步。
“听方才姑娘说话，是云家村人？这是准备去哪儿？”
清水村相邻的两个村子，东边是李家村，西边正是云家村。
少女抿唇一笑，黑瘦的鹅蛋脸上浅浅勾出一对梨涡，眉下的桃花眼更是潋滟，可因着如今年纪小，并未显得风情，反倒是格外纯净无暇。
“咱们也别一口一个姑娘，我是云家村云烟，你若是不嫌弃，可以唤我一声烟儿。”
孟昭昭从善如流笑道：“烟儿。”
她视线倏地落在云烟簪发髻的那根木簪上。
木簪圆润有光泽，簪面上还刻着一缕徐徐升起的烟云。
云烟捡起先前放在草丛里的大背篓背上，“我先前听村里嫁到隔壁清水村的一个大娘说，他们村里新来的一户孟姓人家收野梨，这不，我也想去碰碰运气，看能不能换些银钱。”
孟昭昭闻声往里头一瞥，便瞧见背篓底下的十来个野梨子，忽地笑开来。
还真是取巧不成书。
清水村和云家村之间，隔了一个伏牛山，那一片广袤无垠的野梨林，其中一部分正在云家村内。
云烟瞥见孟昭昭嘴角浮出的笑容，桃花眼里的小星星更甚。
这世界上，怎能有这般好看的人？
未笑时，清冷如雪莲，只一笑，却恍若大雪初霁。
饶是脸皮厚如孟昭昭，此刻听得对方不经意喃喃出声的夸赞，亦是不禁臊得慌，她温声转移话题，“这野梨子不错，你往后摘好送到清水村孟家来便是。”
“什么？”云烟桃花眼微愣，却听得她继续道：“我正是你口中那孟姓人家，孟家昭昭。”
“啊？！”
云烟整个人都愣住，脑海中忽然浮现出那个大娘的话来。
天青长裙，粉嫩小脸，气质无双，似大家闺秀。
如此说来，可不正是眼前的这姑娘么？
不对，那大娘说的最后一点不大对。
眼前的孟昭昭长得大家闺秀，可那一身的功夫真不是一般大家闺秀能有的呀。
孟昭昭见少女愣住，勾唇一笑翻身上马，余光忽地瞥见云烟身上被大刀划破的长裙上，抿抿唇道：“以后，不要那么傻了，万事以自己安危为重，若是受伤，家人会心疼。”
云烟明了她话里的意思，摇摇头道：“家里如今就剩我一人，无人担心。”
她不好意思说，方才自己是见孟昭昭一人弱不禁风的模样，脑门一热就冲了出去。
可谁知，这弱不禁风的人儿却是真的厉害。
便是她常年走镖的爹爹从坟头爬出，只怕都抵不过她那一刀。
孟昭昭心中微顿，视线落在少女身上空荡荡的长裙，长裙浆洗得灰白，早已瞧不出原先的颜色，上面一个个补丁交错相叠，比当时她们一家人逃荒时穿的破衣服还要更甚。
她心头一叹，缓声道：“最近野梨要的多，只要是符合要求的，一律可以送来我孟家。”
“嗳，好。”云烟笑着应声，见一人一马渐渐消失在山路尽头，连忙往云家村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