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妹还记得?”
开口说话的是商凌,嗓音温和干净。
他替姜予安倒了一杯温柠檬水,“先前在那家餐厅,是担心你将我们都忘了,所以才不敢过分惊扰,今天没吓到你吧?”
姜予安摇了摇头,“没有没有,惊喜才是,怎么会吓到。”
她客气地接过商凌递过来的水,道了声谢后一口气喝了大半。
哭这么久,的确又累又渴,捧着水杯时姜予安就觉得商凌无比贴心。
待水杯放下,那双还泛着红的双眸亦迟缓地看向商凌,言辞有些不好意思,“对了,我应该怎么称呼……”
“这是你二叔的孩子商凌,家里排行第四,你喊他四哥就行。”
坐在她旁边的商母时臻耐着性子向姜予安解释。
当然,也没有忘记旁边的那几位,一一向姜予安介绍。
“那边长得差不多一样的是你小姑姑的孩子,穿卫衣的那个是你五哥哥商潇,是一个电竞选手,他旁边那个看着清冷的是你小哥商淮,你从前最喜欢跟在他身后来着,很多东西都是跟着他一起学的,还有……”
不等时臻把话说完,撑着手坐在对面的商榷先不耐烦了。
他坐直身躯,轻轻啧了一声,余光睨了坐在外侧的商淮一眼,“他也就是回国才跟小妹待得久了点,在国外的时候臭丫头哪天不是跟在我屁·股后头的?”
时臻无奈笑着睨了他一眼,“臭小子,你都多大的人了?都要当爸爸的人了,还和小淮争这种东西,幼不幼稚啊?”
也就是商榷没有坐在她旁边,否则她高低给他一下。
商榷却是理直气壮,“我这是实事求是,什么叫幼稚?就算我马上就要当爸爸了,那也不能听着你们睁眼说瞎话啊,商圆圆你说对不对?”
话头忽然挪到姜予安头上,所有人的目光也跟着聚集而来。
姑娘正因商榷的话笑得合不拢嘴,还带着丝丝雾气的双眸也是噙着笑意。
此刻众人目光袭来,一时之间没有多少准备,顿时羞·涩的心思也从心口涌上。
“我觉得……对吧。”
她圆溜溜的眼睛环顾了周围一圈,最后又落在商榷身上,试探性道,“实事求是,很对吧?”
餐桌上的人轰然大笑。
连时臻也笑得开怀。
不单单是因为她此刻可爱呆愣的模样,更因为重新见到想见的人。
牵挂四年,所有的情绪也悄然地在笑意中、在眼泪中、在家人的欢声笑语中,一一掠过。
没有人去问她这四年在哪里,又是和谁住在一起。
大家心照不宣地提及最近的趣事。
聊了聊时臻是怎么瞒着大哥商承还有老父亲商建邺,在大外甥时景的帮助下买了机票过来。
也就是时景的职业原因,公职在身,没有办法留在潮海市,当天把时臻送过来,当晚又回容城,闭眼休息也只能在飞机上。
这不,方才还特地打来电话询问,确定见到了人之后立刻一个视频电话打过来。
他身上的衣服还没来得及换下,大概是刚出任务结束,脸上都是汗水,肩上也全是灰尘。
饶是辛苦劳累至此,依旧是面上洋溢着笑容,询问他们如今的状况,隔着屏幕与他们一起用这顿午饭。
期间还打趣了一下即将当爸爸的商榷,毕竟他性格素来混不吝,打趣他是最有意思不过。
这四年时光,商榷的性格相较于从前其实收敛许多。
大多时候都是不爱理人的状态,一个人静静地坐着发呆。
除却偶尔在家人面前显露几分柔情,其余时间要么忙于寻找消息,要么就是忙于工作。
时臻只庆幸他身边有了人守着,哪怕最后真的没有把圆圆给找回来,有一个人陪着他倒也不至于让他做出什么傻事。
回头想想,其实老天爷还是眷顾他们商家的。
看着这一桌上的孩子言笑晏晏,贵妇漂亮的面上也露出了笑容。
意外便是忽然在此时惊出。
正当餐桌上的人都一个个跟着姜予安聊及从前时,握着姜予安掌心的时臻忽地闭上了眼,直直外旁边栽了下去——
“妈!”
“大伯母!”
餐桌上的人纷纷惊呼。
姜予安也吓了一跳,与时臻几分相似的面庞有些不知所措,漆黑的眼底只剩下惊恐和担忧。
去医院的路上,她全程都是脑袋空空。
沿途的风景过去,她脑海里不停地重复着方才餐桌上时臻倒下的场景。
那一幕幕,一张张担忧的面庞无不在撕·扯着她的神经。
疼得厉害。
像是有一根弦在她脑海里不停地切割着,一寸又一寸,蚕食所有,牵扯得心脏都开始生疼。
明明也想不起来从前和商家人相处的场景,可看到母亲苍白的那张面庞,姜予安心里就像是有一团棉花堵住,喉咙也好像被人掐住。
喘不上气,说不出话。
一直到把人送进抢救室里头,一大家子的人才慢慢地趋于平静。
与姜予安一眼,所有人脸上都挂满担忧和焦急,目光纷纷看着还亮着红灯的抢救室。
“二哥,妈妈她……”
姜予安心慌得厉害,垂在腿边的手指都在发抖,她悄然地藏在身后,忍不住低声询问。
与众人眼中的担忧不同,姑娘漆黑的眼眸中还浮现出一层深深的愧疚。
连带着此刻的询问都变得小心翼翼起来。
这是从前那个总洋溢灿烂笑容的妹妹不可能出现的表情。
想想也是,回国后第一天看到自己母亲,后者就忽然晕倒在餐桌上,难免会往自己身上去想。
或许是情绪上来,导致身体急转。
毕竟人的喜怒哀乐,无不牵扯人的身体。
哭多了郁结于心,过于开心了肾上腺素忽然增加,也是会对身体虚弱的人极大的打击。
商榷看着她这般表情,心中不免一紧。
他垂眸,开口低声安抚,“别多想,妈她就是老·毛病了,没有休息好就是。她昨晚连夜赶到潮海市,辛苦昏迷是正常的,你去坐着吧。”
但话这样一说,姜予安脸上的愧疚却更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