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目光过于灼·热,姜予安打量的目光往上与他对上的时候,忽地像被什么烫过一般,刺得她离开挪开目光。
正巧这时服务生也朝着他们这边餐厅走过来,姜予安立刻找理由离开。
“那个,刚刚好像听说你要再点菜,我就不打扰你用餐了,再见哦!”
跟面前是什么洪水猛兽一般,她仓皇而逃,藏在傅北行身后那张卡座躲得不见踪影。
人忽然消失在自己跟前,周遭好像忽地就沉寂下来,连餐厅的钢琴声都好像失了韵味,眼前的色彩也跟着一起灰暗下去。
但她方才说的是再见。
那么是否表示着,下次再见面是很快呢?
傅北行翻过来手机,那边的语音通话在一分钟前结束,手机屏幕上只剩下对方刚刚发送过来的文字。
【马上到。】
寥寥几无的几个字,隔着屏幕却能感受到与他相同的情绪。
他盯着屏幕看了一会儿,直至服务生第二次再喊他,终于才将刚才点好的两三个菜让服务生记下。
而后,便是百无聊赖地等待。
隔着一张沙发卡座,想象着后座的姑娘在做些什么。
是忐忑不安,还是拿着手机在和傅聿城分享,她方才见到一个与他长得很像的男人……
他也很期待,一会儿狭路相逢,会是什么样的场景。
落地窗外的海岸有人在燃放烟花,巨大的花束在天空中绽放,五颜六色闪烁着缤纷,一簇跟着一簇。
好像是在庆祝他们的相遇。
有人说,分别是令人难过的,但分别之后的再见却是最浪漫的。
因为分别之后的遇见是叫做重逢,重逢则是这世上最浪漫的事情之一。
中文相比起其他语言也是更浪漫的存在。
就好比分别的用词——再见。
再次遇见,代表重逢。
如此想着,好像这四年的寻找也并非是一件难以接受的事情。
甚至,他很期待下一次与她的再见。
在一些事情想通之后,心中原本的焦急也慢慢地被释然取代。
她如今好好的,哪怕把他们都忘了,又怎么样呢?
依照姜予安的脾气,有些事情一旦被她知道了一个头,便急于知晓后续。
该着急的,应该是那疯子才对。
也是想什么来什么。
身后皮鞋踩着地板的脚步声袭来时,傅北行黑眸忽然掀起,翻涌着滔天的情绪。
一个施暴者,如今却当做无事发生般照顾着被他加害的人,多么可笑。
也难怪他能在被傅家赶出去之后瞬速地在西尔斯城站稳脚,这样的心态和处事方式,想不登顶都难。
傅北行收敛眉目,将手机捡起,随意地回复着与商榷的消息。
身后姑娘声音低声响起。
也是这家餐厅临窗的卡座没有设施任何阻拦设备,餐桌与餐桌之间只是用磨砂的画作挡板,避免两边客人撞上的尴尬。
不过声音却是无法阻拦的,只要安静聆听的话,基本上全部收之入耳。
大概餐厅的设计者也不会想到,各自餐桌在吃饭聊天之际,还会有心思再去听其他桌的谈话。
毕竟按照社会观察的结论来看,在参与聚会吃饭的时候,专注度都是在自己相熟的人身上,很少有人去关心隔壁在讲些什么。
哪怕是拼桌一起品尝食物,人类都会自我将其他的信息屏蔽。
只可惜,后座的人对于傅北行来说,并非是陌生人。
所以她的每一句话,都被他记于心中。
姑娘自认为声音压得很低,可由于语气中的那股兴奋劲儿,嗓音也在不知不觉中越说越大。
“傅聿城,我告诉你哦,刚刚我看到了一个和你长得几乎一模一样的人!和你简直就是双胞胎,连声音都一样的哎!我原本还以为是你在恶作剧,早就和Ellen到了餐厅故意耍我玩,结果仔细看了才发现你们长得还是有点细微差别的。”
姜予安语气兴奋,好像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坐于她身侧的傅聿城闻言,给她倒果汁的手微微一顿。
他眼底的情绪起伏,动作倒是行云流水。
“是么?”
给姜予安倒好果汁后,漫不经心的嗓音才再响起。
“你见到他了?在哪儿?”
他一只手搭在卡座的后座扶手上,另一只手在桌面上轻轻敲击着。
姜予安捧着果汁喝了一口,闻言又将声音压下去。
“就咱们后面呢。”
傅聿城手上的动作一顿。
姜予安没有抬头,自然没有注意到男人的异样。
将果汁杯子放在桌上后,一边翻阅菜谱一边随意道:“你还别说哦,人家脾气也挺好的,我刚刚以为他是你来着,还冲到他面前想要吓唬他呢?结果差点没把我自己给吓死,幸好人家没有怪我。对了,你快看看你想什么,再加一个这个虾好不好,我点了一个盐焗虾,还想尝尝这个。”
傅聿城动作有些僵直,按照姜予安指尖指的方向把菜点了,嗓音犹豫地询问:“他也看到你了?”
“对啊,我说得不够明显吗?还是你压根没有听我说话啊?”
姜予安不解地抬起头。
瞧见傅聿城有些阴沉的目光时,她才察觉出几分不对。
“傅聿城,你不舒服吗?”
姜予安抬起手,探了探他的额头。
温·软的掌心贴在他额头时,也瞬间将傅聿城从思绪中拉回神。
几乎是在同时,他挥开了姜予安的手,仿佛被什么不干净的东西碰到了一般。
姜予安怔住。
有些错愕地看着傅聿城,眼底情绪复杂,明显是不知道傅聿城他怎么了。
也是意识到自己失态,对姜予安做了过分的事情。
在对上她略有受伤的目光时,他当即道歉:“抱歉,我刚刚……”
“没事的,”姜予安扯出一抹牵强的笑,随意地将话头转过去,“怎么不见Ellen,他停车那么久的吗?还是不过来呀?”
有些人可能不喜欢别人的触碰,这些年她往他身边靠近也是在亲密范围内,却从来没有肢体上的触碰。
从前只以为他是尊重,倒不想,原来是真的不愿意。
傅聿城也被方才的触碰弄得心乱。
这四年的时间里,他对姜予安并非没有生出应该有的情绪和想法。
只不过总觉得有些事情需要水到渠成,而在他心里,这道水渠却有一道隔阂。
是从前自己的混蛋,不敢对姜予安坦白,哪怕从姜笙身上染的病症已经治好,却依旧不愿意破坏身侧这一道月光。
于是他忍着,哪怕是她无意识的主动,也被他一一拦在外面。
也是这时他忽然在想,要不与过去切割,重新开始吧。
毕竟经过手术的她,记忆恢复的可能性几乎是忽略不计。
何不给自己一个机会呢?
思绪复杂时,脚步声也跟着想起。
姜予安抬眸看过去,面上扯出笑,“ELlen,这边!”
傅聿城也跟着抬眸,视线却是错过那位蓝发碧眼的青年,直直朝着身后几位刺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