坤宁宫中,皇后听了进忠的传旨,简直难以置信!忍不住又询问道:“进忠公公,你确定这是皇上的旨意?”
进忠笑吟吟地说:“皇后娘娘,奴才有几个脑袋,敢假传圣旨?自然是皇上的旨意。皇上也知道娘娘管理后宫辛苦,可是这流言传来传去的,它就变味了呀!若是流传到民间去,再让那些个闲得发慌的文人墨客编出些戏文来唱,那丢的可是皇家的颜面啊!皇后娘娘,您说是也不是?”
皇后憋着气,心中暗骂,几时轮到你这阉人来教训本宫?
也只得点头称是,当下表示是自己管理不善,才让宫中流言四起,她情愿罚俸一月,以示已过。
进忠走后,皇后越想越气,难道何若水去告状了?既然皇上想管这事,就证明何若水在他心里还有分量。
看来,她也要改变一下态度了。
“才人,这几日的膳食忽然好起来了,这是怎么回事呀?”揽雪看着一桌丰盛的饭菜,忍不住问道。
“有好菜,吃就是了,管那么多做什么。”何若水笑道。
看来,某人还是忍不住出手了。她的唇角勾起一道弧线。
“正是呢,前儿去领月例银子,那小德子态度突然好了许多。难道是皇上吩咐过了?”
何若水嗔了她一眼,“皇上有这么闲吗?”
“那,是皇后?”揽雪迟疑着问。
“若皇后有心维护,一开头便不会由着这些奴才苛待我们。”
“嗨,管他是谁,只要没人欺负咱们就行。”冬月拈起一块烤羊肉,笑道。
“冬月揽雪,一会儿去趟内务府,领一匹丝绸。我打算裁件衣裳。”
“才人打算自己裁衣裳?这些一向都是尚衣局的事啊。”冬月不解地问。
“还是自己动手吧。上次册封礼,那礼服的事,我想起来总觉得不舒服。这次若再有人借此生事,”何若水摇摇头,“不想去惹那些麻烦,也别再生事端。”
“才人说得是。”揽雪也赞同。
何若水曾在大明宫皇帝的寝殿内,看到过一幅尹芷惜的肖像。
那肖像被小心地收藏在内室,还盖上了一块绢纱。
画中人身着天水碧的轻纱,云鬟雾鬓,明眸皓齿。皎皎如月,飘然若仙。
她也是时候向皇帝示好,给他台阶下了。
一张一驰方是文武之道,用在男女情爱上亦是如此。
若将对方推得太远,冷了人的心,再想暖回来不仅失了情趣,还会显得刻意,更容易让人看轻。
皇帝给了她暗示,她若再不接住,就显得太不识好歹。
皇帝可以接受,甚至纵容她使一些小手段,耍一点小心机,但绝不会纵容她肆意妄为,更不会容忍她不把皇帝放在眼里。
待她穿上那袭天水碧,会比画中人更加灵动,毕竟她活生生地站在赵延睿眼前。
饭后小憩了片刻,几人便向内务府去了。
何若水找到大太监进喜,直言她想要一幅天水碧的丝帛做裙子。
进喜才得了进忠的劝告,自然不想得罪她,可是安德妃他更得罪不起。真是两头为难啊!
他想了想,说道:“何才人,不是奴才不给您料子,实在是天水碧难得,库房里统共也没有几匹,还给几位娘娘预备着做夏衣呢,您看能不能换个料子?”
何若水静静地看着他,“进喜公公,我从未求过你什么事,前些日子你给了我几块破布,我也没说什么。天水碧再难得,匀一块衣料也还是有的吧?”
她这番话软中带硬,看似客气求人,其实话里藏刀。
进喜有些汗颜。何才人眼下虽然落魄,可这后宫里的事谁说得清?不定哪天她又复宠了。
更何况进忠天天跟在皇帝身边,没人比他更明白皇帝的心思,他的话总不会错的。
想到这儿,他做出一副为难的样子说道:“这么着吧。奴才悄悄给您一块衣料,您可千万别说出去。”
何若水笑了,“这个自然,公公放心。”
进喜回身进了库房,片刻后抱着一匹丝帛出来了。
待撕开包装纸,那轻纱软雾般的丝帛便展现出来。
那一袭浅碧色盈润,鲜嫩,如春水初生,似碧树初盛。
数点烟鬟青滴,染就一江秋色。
何若水的眼睛亮了。
进喜看着她惊艳的眼神,得意地说:“何才人您可收好了,这料子太娇气,若是不小心弄坏了,可没处再寻去。”
何若水笑着点头,正要收起来,门口却传来一声冷笑。
进喜一见来人,顿时满脸堆笑,迎上前去。
“是秋姑姑啊!您今儿怎么得空来了?”
来人正是尚衣局的掌事姑姑秋娘,宫里人人都尊称她一声秋姑姑。
何若水也客气地见礼。
秋娘看了她手里的料子,冷声道:“何才人这是做什么呢?”
何若水虽然对她冷淡而高傲的态度有些不满,却不愿多事,便直说了自己的来意。
秋娘轻哼一声,说道:“何才人这就不懂规矩了。这做衣裳向来是尚衣局的事,哪里能劳烦主子们亲自动手呢?”
何若水笑道:“不妨事的,我在家时也时常做女红,就不劳尚衣局的姑姑们了。”
秋娘眼神更加轻蔑,“才说了何才人不懂事,结果越说越不像话了。凡事都讲个规矩,这宫中若人人自己做衣裳,也不必有我这尚衣局了。何况这么好的料子,若是才人不小心弄坏了,岂不可惜?”
冬月忍不住回嘴,“姑姑好生奇怪,我们才人自己做件衣服,碍着你尚衣局什么事了?要你在这儿说了一大篇话?”
秋娘斜了她一眼,“果然,主子不懂事,教出来的下人也这般没规矩。”
“你!”冬月气得涨红了脸,当下也不客气,“秋姑姑,我敬你是前辈,尊称你一声姑姑,可你就算再有脸面,也是个奴才,有什么资格在才人面前指手划脚?”
秋娘脸色变了,怒道:“你说什么?再敢说一遍?”
进喜见了,赶紧打圆场,“好了好了,都少说几句。秋姑姑也是好心,秋姑姑,您来了半天了,口渴了吧,来喝口茶。”
进喜一边说一边倒了杯热茶端给秋娘。
秋娘漫不经心地接过来,忽然一声惊呼,“好烫!”
手一松,一杯滚烫的热茶全数泼在了何若水的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