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阳一拍脑门,“呀,光顾着吃,把这事忘了。我听九郎说,还有个姓梁的小郎君,他人呢,怎么没留下来吃饭?”
薛砚瞟一眼云缃绮,把头低下了。
云缃绮咽下那弹牙的肉丸,开口道:“他,他离京数日,怕家里着急,走得快,我们也不好留。”
崔容也点头附和。
不然,解释起这事来,可太麻烦了。
永阳了然,玩笑道:“怪可惜了,今这顿真不错。我看那人不是想害九郎或阿绮的,而是想叫他来享口福呢。”
薛寺卿轻咳两声:“媳妇,正经点。”随即又道,“依我所见,此事绝非崔相所为。崔家与卢家的姻亲未定,九郎亦是候选,怎都不会为坏四娘名声,将他扔在卢家隔壁的。”
云缃绮点头附议,“有道理。况且卢三娘今日真来了府上。”
永阳诧异道:“阿月,她来做什么?”
云缃绮又把卢泓月发疯的事讲了一遍。
永阳砸吧砸吧嘴道,“那会不会是她?可阿月她,她品性不坏啊。”
崔容摇头道:“我们昨夜喝到很晚,玉青山离安仁坊又远,卢家规矩严,决计不会让她午夜出行的。”
云缃绮又附议,“有道理。她见了九郎很惊讶,不像装的,她又当面直言要与阿寔结亲,何苦平白搞这么一出?”
两大劲敌都被排除在外,众人陷入了沉思。
良久,薛砚抚着下巴道:“有没有可能,他们根本不是冲着毁坏小姨的名声来?而是另有目的。”
云缃绮再附议,“有道理。所以是为什么?”
薛砚环视众人:“想想,近日,你们可得罪过什么人?”
云缃绮思索一番,恍然大悟,“你是说,裴行与李福的事。阿寔去了奉县,其余相关之人皆在此处了。”
崔容奉旨抓人,梁谨入京作证,薛砚带云缃绮回府,永阳引荐她入宫,薛寺卿协查贪污。
还有崔寔,老橘官和李福之事,全赖他暗中调查,一力促成。
而在这几个罪魁即将被斩之际,崔容和梁谨莫名出现在薛府门口。
她不由想起梁谨之前所说:马也跟喝醉了似的…落入猎户陷阱…扔在城门外…
她推测道:“莫非是有人对马动了手脚,令它们知觉受损,好叫你们跌入陷阱,再…”
她做了个“咔嚓”抹脖子的动作。
永阳不由打了个哆嗦,“那,那最后怎么给他们扔外面了?”
云缃绮思索一番,“或许是忌惮崔相权势,临了收了手,又不甘心,将马匹销毁,又扔下他们,算是警告。”
几人闻言,皆赞赏地看了她一眼。
薛寺卿道:“四娘果然好心思,怪道能帮奉县解决贡橘危机,又能帮少府破获贪污案。”
云缃绮嘴上说谬赞谬赞,心里想的是,剧本杀玩多了,就是这效果。
薛砚又抚了抚下巴,“说到这事,我有些不大好的预感。”
他拿起一块半冷的披萨,“你们看,除掉裴行和李福,就好似动了这披萨的一小块,剩下这些,若不动,再略切分切分,还能成一整块,也不打紧,何须张扬,还来警告?”
云缃绮脊背发冷,“你是说,我们现下,已触及到他们别的利益,只是还未产生实际影响?”
薛砚点头,将披萨咬下一口,“聪明。”
薛寺卿眉头紧皱,似乎亦有想法,“近日朝中所忙,左不过是外邦使节来访之事,和亲、纳贡、采买、赏赐等事宜皆会在宴上相议,我们皆会牵扯其中,因而多加谨慎为妙。”
外邦使节来访,确是十分重要之事,或许那一整块大饼,便于此有关吧。
这么一想,合情合理。
众人点头应下,方才吃饭时候那股子热闹劲一下都没有了,皆是满腹心事。
除了永阳。
她又玩笑道:“留心归留心,说不准就是个恶作剧,大家该吃吃该喝喝,船到桥头自然直。”
薛寺卿温柔看她一眼,“媳妇说得是,我脖子这会有些受不住,想回去歇着了,叫几个孩子再议议吧。”
永阳点头,扶起夫君,与他们道别……
待人走远,三个年轻人叽叽喳喳又议论起来。
薛砚:“你们说,这饼若真递到跟前,我们难道不该动吗?”
崔容:“阿砚,你是有几分小聪明,可这事若真如令尊所言,背后势力自不言而喻,我们虽有官身,不过蒙祖上荫庇,自个几斤几两很清楚,依我所见,先磨砺己身,再大展宏图。”
薛砚不忿,“缩头乌龟。”转而他对云缃绮道,“小姨,你觉得呢?”
云缃绮心道,一个主张“苟住能赢”,一个主张“乘胜追击”,都有道理。
她略想了想,道:“此事,我认为应先告诉阿寔,若真如我们所猜,他也正处于险境,待他安全回京,再做打算也不迟。”
这话一下点醒了两人。
薛砚急急往外去,“去我书房,现在就写信,阿寔才走,快马加鞭就追得上。”
云缃绮与崔容点头,跟着去了。
……
书房中,薛、崔二人研究着怎么将此事言简意赅又机密地告知崔寔。
“就写,‘贡橘危险’如何?”崔容问道。
薛砚:“不好,容易叫他误会是贡橘的差事又出了乱子。”
“那写‘使臣提早入京’叫他早些回来?”
薛砚:“不好,这样他回奉县路上就不会多留意了。”
“你左一个不好,右一个不好,你说一个,我听听。”
薛砚:“我不正琢磨呢吗?”
崔容:“还以为你很厉害呢。”
两人又小学鸡似的斗了一番,才发觉云缃绮静悄悄不说话,便都往她那处瞅去。
“将将将将~”云缃绮将手中纸面朝他们抖落下来。
上头是一副画。
清冷俊俏、不苟言笑的郎君手里拿着橘子在前头跑,手持夜光杯和葡萄酒的华服女子在后头追,不远处的草垛上坐着个戴面纱的女娃娃,手里拿着只鲜血淋漓的兔头。
薛砚赞道:“妙啊,该说的都说了,旁的也不好察觉。”
崔容:“追我阿兄这女子,瞧着有些面熟。”
云缃绮被人看出夹带私货,笑道:“我心想,若是再吓吓他,卢三娘也去奉县了,他定会更留心。”
崔容和薛砚听了,又纷纷啧啧称好。
只不过,还有处私心,这俩古代人没瞧出来。
手握兔头的那女子,眼睛盯着小郎君,头上不住地冒爱心泡泡呢。
这形状,她云缃绮那天夜里,可是教崔寔比了好几遍呢。